又是一日连绵雨,从早到晚不知疲倦,窗台被浸湿成墨色,庭前条痕分明,枝低叶垂,显露一片新意。已过了约好的时辰,天色已暗,侍女们轻巧入内点燃四角红烛,烛光如星相映成趣。
不像白芷和连乔多费灯烛,白凝辉看不太分明。因是客居,她只默默坐在桌旁一动不动,不愿大张声势。待到夜幕尽笼,方传来一阵徐徐脚步。
应是梁沐到了。
梁沐推门而入,白凝辉已缓缓起身朝着他颔首致意。人在眼前,梁沐才有如释重负之感。知她眼睛不好,未必看得清晰,急忙到她身边扶她坐下,一面解释说:“是我来迟了。耽搁了些时间,等很久了么?”
白凝辉今日来有心告别,也不愿最后一面还和他僵持,闻言竟温柔轻笑,“我又没什么事,等一等算得了什么。”她听着雨声未歇,犹豫了一会儿又道,“你换过衣裳了?别像上次一样。”
不意她态度软化至此,还贴心相问,梁沐连声音都比刚才轻快许多,“我今日没骑马,没有淋雨。不信你摸摸我的手,还是热的。”说着先伸手贴住了白凝辉手背。
干燥炽热立刻沿着小臂传导而上。白凝辉向来体虚,不论冬夏手脚都冰凉,此时被他握住连背脊都生了细汗。虽贪恋这一时的温暖,白凝辉仍悄悄抽出手,徒留梁沐怅然若失。若在以前,莫说拉她的手,就是一亲芳泽也不是不可能。梁沐心中遗憾,却不敢表露一二,就怕一个不慎又惹得她生气。
白凝辉不去留意揣测他的心思,听着窗外风雨声,只觉得这么对坐到天荒地老也甘愿。哪怕不说一句话,静静听着彼此的呼吸也好,只要没有第三人。
两人间的沉默被一阵细碎的灯花爆结打断。白凝辉这才提起正事,“我五叔的事,你……”
梁沐忙道:“已让家里去探望过了。”
白凝辉眉峰微蹙,“你不必为我因私废公。他坏法乱纪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我不是为他说情来的。”
梁沐紧跟着问:“不为说情,那为的什么?”
白凝辉心头一窒,淡淡应道:“为的让你秉公执法,不要因故交而网开一面,坏了纲常。”
想也知她如何会遂他的意,梁沐轻笑,“之前是我太严苛了。伯父既找上我,总不能让他难做。毕竟以前在绍县,他待我着实不错。”
达成来意,白凝辉起身打算离开,行动间衣袂飘香。梁沐一把牵住她的衣袖,“阿凝,你可用过饭了?”
白凝辉摇头,“我不饿。”她轻轻用力欲扯出袖摆,孰料纹丝不动,紧接着就听到梁沐叹了一声,“可我饿了。中午也只吃了几块点心垫着。”
说得委屈又可怜,明知他故意,白凝辉依旧软了心肠。不过低头踌躇了一瞬,梁沐就已顺水推舟命人摆饭斟酒,还细心吩咐说:“把灯挪过来些,免得阿凝看不清我。”
白凝辉无言且无奈,任由侍女们拖过长檠放在桌旁,明灯如昼,眼前立时不似方才模糊,梁沐的眉眼生动映入眼帘。她不是没有见过比他俊秀的人,可对梁沐总也似看不够,真不知情起何处,却一往而深。
“看够了吗?”忽听轻笑,梁沐眼含促狭看过来,更像当年模样。
白凝辉闪烁一双眸子,不知凝眼何处,只道:“我上次说你变了,其实仔细看好像也没变多少。”
梁沐笑问:“难道没有变得更加英武吗?”
白凝辉莞尔,“这话可不该和我说。”
梁沐疑道:“那该和谁说?”
白凝辉抿了抿唇,冷了三分,“自然有你该说的人。”
“你总是这样和我打哑谜。”梁沐微露不满,眉心轻锁。
白凝辉以前说的太多,毫不见效。这时听了无谓道:“那你就找一个和你直言不讳的人,不必猜疑,不必费心去想。”
“白凝辉!”罕见地压低声音叫了全名,梁沐陡然气怒,险些拍案而起,为什么她一而再再而三拒人于千里之外。
白凝辉心也惊了一下,幸而侍女们鱼龙而入,逼得梁沐不得不将未完的话咽了回去。
待房中又只剩两人,白凝辉抢先堵住了他的嘴,“我今天来不是和你吵架的。你快吃吧,吃完我要回去了。”
梁沐一口气横在胸口发不出,好半天才慢吞吞斟了杯酒,看着窗外道:“外面还在下雨。”
“我来的时候也下着雨。”白凝辉漫不经心地说。回去下雨又如何,大不了湿透衣裳跌一跤,何足为奇。只是和梁沐再一次分别又是一个雨日,莫名使人惆怅,天意弄人。
一顿饭吃得寡言无味,梁沐几度想说话都因白凝辉冷冷淡淡而半途中止。到后来他径自喝着小半个时辰的闷酒,白凝辉竟自斟了一杯敬他。
“为的什么?”梁沐举杯不应。
白凝辉一饮而尽,“我要走了。”说罢恍恍惚惚,怕梁沐察觉另有其意。而酒意入喉,方知是烈酒。火辣辣直到胸膛,立时呛得眼泪频出,搅动得肠腹翻江倒海。她红着眼跄踉站起,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走到门前。
门前无灯,只落得风雨飘摇。不料不慎踢到门槛石,白凝辉一个趔趄就要向前栽去。却在这时腰身忽然被搂住,人已落入梁沐怀抱。
亲密无间的距离让白凝辉躲无可躲,背后是温暖宽厚的胸膛,颈侧是梁沐微热的鼻息,还散着酒气。白凝辉霎时心醉神迷,好不容易镇定心神后勉强开口,“梁沐,你可以放开我了。”
谁知腰间似铁,梁沐稍退后一步将她自怀中翻转过来,抬脚踢上房门,就势将她压在门板上。被挡住了光亮,白凝辉看不清他,可也能察觉梁沐的双眼在她脸上来回肆虐,烧热得让自己避无可避。
“梁沐……”白凝辉心发慌,双手不知如何安放。只要稍稍抬手就可触碰到梁沐的胸膛。她本应推拒,可紧接着梁沐的一句话就让她缴械投降,垂手不语。
“阿凝,再多陪我一会儿。”梁沐不住呢喃,声音已有些沙哑,约莫喝醉了。察觉到白凝辉并无逃脱之意,得寸进尺埋首在她颈侧,闻到幽香阵阵,一时心荡神摇。白凝辉喜爱熏香,久而久之似乎和身体相融。梁沐忍不住脱口而出,“好香。”
两个人从未有过如此亲近,仿佛连肌肤都熏烫几分。白凝辉也像半醉,飘飘然如立云端,身体软得立不住。她渐渐抬起双手悄悄尝试环抱住梁沐的腰,她清晰记得后腰处有一块墨色的胎记,是她偶然得见。
那时也是六月,菡萏初开,常有人挑着担走街串巷叫卖荷花。白凝辉睡不着中觉,趁母亲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家门。抱着两支半开的荷花,顶着荷叶作伞一路到了梁宅。她来过几次,熟门熟路直接闯入。约莫梁伯也在休憩,宅院里除了蝉鸣以外,寂寂无人。只是走近了隐隐传来水声。
白凝辉循声而入,刚穿过月洞门就见庭前阴凉处一人半裸着身体背对着她,半桶井水从肩头倾盆而下,水流过肩胛滑过后腰直至没入。白凝辉目瞪口呆,荷花荷叶从手中脱落摔折在地,急忙双手遮面背过身去,面红耳赤跺着脚道:“梁沐!你在做什么!”
梁沐这才察觉她来,一时也惊慌失措。听着背后手忙脚乱的窸窣穿衣声,白凝辉忍不住偷偷别过眼看,一恍神间那块墨色的印迹就被衣物遮盖。
“阿凝,你怎么突然来了?”梁沐亦露羞赧,忙着为自己解释,“天太热了,井水凉快。”俯身拾起零落的荷花,拿到井边冲洗干净再递回来。
白凝辉羞意未褪,垂眼抵着荷花道:“虽是如此,也要小心着凉了。”
梁沐不以为意,“我身体好着呢。”瞥眼见白凝辉脸如涂朱,双眼板板正正盯着一处不放强作镇定,不禁起了作弄之心,故意笑道,“你刚才也应瞧见了。”
果然白凝辉登时呸道:“你胡说什么,我可什么都没瞧见。不许冤枉我!”话虽如此,心却神魂飘荡想着方才昙花一现。梁沐是习武之人,自然不比那些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平日穿着衣裳还不觉得……不过身上比脸要白些。
白凝辉越思越想脸越烧得厉害,偏偏梁沐揪着不放,眼里明晃晃戏谑,“阿凝,你很热吗?”
白凝辉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字,只把荷花扔回给他,一阵风撒腿抛开,身后唯余梁沐笑个不停。
“阿凝,你的脸好红。”不知何时,梁沐已自她颈侧抬首,耳鬓厮磨间对着她说。
眼尾有温润的湿意擦过,惊得人背脊发麻。白凝辉不由挺直了腰,偏过脸小声道:“我喝醉了。”
梁沐忽然低声失笑。白凝辉酒量不佳,堪称一杯就倒。以前他还为此取笑,“阿凝如此酒量,以后合卺酒可怎么办。难道要让新郎官面对一个醉倒的新娘子?”
白凝辉当时羞目嗔道:“你就不会偷梁换柱?”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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