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和李星霓同离上京后,漆少阳找了间隐秘的陋屋,在残垣中生了堆火。
取暖,也为照明。
火光映在他侧脸上,勾勒出锋利的轮廓。
“天亮前我送你出城。”他头也不抬地说:“南门守将与我爹交好,能为我们放行。”
李星霓抱膝坐在火堆对面,火光在她眸中跳动:“你还没有告诉我,城中为什么多出了那么多巡守的士兵?”
那句回金尘关,事后想想,绝对是一句昏了头的狂妄之语。
易旷年不会轻易放走她。
拐出暗巷间的小道,李星霓一路被漆少阳牵着,冷风拍打着她的脸庞,她不能不清醒过来。
李星霓突然起身,一脚踢散了火堆。
火星四溅,有几颗落在漆少阳的手背上,很快烫出红痕,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李星霓的表情生动,抱臂站在他面前。可以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拧眉了。
漆少阳微微笑,眼底仿若映着未熄的余烬:“今日是易太傅的大喜之日,城中诸人都为白日千里梅花一夜开,和金箔撒满平荧大街而震动。什么守卫?是你看错了。”
李星霓果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她看着漆少阳垂下的眼睫,探头抚上他脸颊:“你生气了?”
和好以后,李星霓直到现在,也不敢提和易旷年那场乌龙的亲事。
李星霓顺势挽上他的脖颈,额发蹭得他痒痒的。
漆少阳托着在自己怀里乱动的女子的髋部,他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
“如果我说有呢?”漆少阳顺着这话接道。
怀中的姑娘终于肯安分下来,高耸起两条细细的眉,似乎真的在纠结什么。
漆少阳本是随口一说,可是看见她的神情,不知不觉,鼻尖凑上去扫了扫她的头发,倒更像只靠嗅觉觅食的狗狗。
李星霓正巧在此时低头看他,流连于他唇边的手指抚上漆少阳的下颌,指尖微施力,迫使他抬起头来。
“少阳,”李星期轻声唤他,用求证的语气又问了一遍:“你在生气吗?”
漆少阳依旧没应声,只是肩颈绷紧的动作暴露了他。
呼吸微乱间,李星霓已俯身吻了上去。
哪怕不是第一次缠绵,哪怕只是浅浅一碰,时隔近一个月,漆少阳也做不到那么自如。
他脊背骤然绷直,手指无意识地攥入她的发髻,硌到一支金簪。
感受着李星霓的气息正在横冲直撞,漆少阳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不由得浑身脱力,不知怎的,等回过神来,已然被李星霓按倒在地。
李星霓跨坐在他腰间,明明是在祈求他原谅,可说出的话,听上去就是要他妥协:“你不许再生我的气。和易旷年成亲非我所愿,那时候,我也担心易旷年疯起来会连漆伯父的丧事都不顾,才会说那些重话。”
说这些话的时候,手指还紧攥着他的衣裳,像是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李星霓固执地盯着他,一定要他给个回答。
可是一直以来,要求得李星霓青眼的,不都是他吗?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无论你和谁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漆少阳喉头滚动,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抬手覆上她的手背:“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丢下我。”
天知道,那日他听到那句“再也不见”的时候,即便有易旷年一声声的“娘子”刺激在前,漆少阳也仿佛感受不到,脑海里只剩下李星霓决绝的面孔。
那一刻,他就想明白了:他此时唯一所求,只一个李星霓。
这一个月,他什么也没做。
整日,就是研究太傅府的地形,偶尔选中时机,远远的看李星霓一眼。尽管,她身边总站着碍眼的易旷年。
漆少阳看不出星霓对易旷年的态度。
她早和易旷年就有纠缠,又答应了和易旷年成亲,在他的面前和易旷年恩爱有加。似乎一瞬间就变了心。
漆少阳不禁怀疑,星霓对自己的过往的承诺是真的吗?
在她失忆时趁虚而入,而哄“骗”来的海誓山盟,其实是如泡影般一戳即动的吗?
直到计划之初,孤身想要抢亲的前一瞬,漆少阳也没能肯定地坚信,星霓会原谅自己,和自己离开。
但他还是去了。
毕竟自见到星霓始,她就和易旷年如胶似漆,在他面前和易旷年私定终身。
他有许过心愿,来世自己和李星霓能够相识得早一点。
而愿望之外,若是要分先来后到,他对星霓的爱本就不能为世俗道德所容。既是如此,他何不顺应内心,接回命运暗中给他的馈赠。
李星霓就是命运给他的馈赠,虽然阴差阳错遇到的时间晚了点,但是天命不可违,爱意不可悔。
“丢下”。
又是这个词。
多么讽刺的是,李星霓才用这个词,来形容前世她和易旷年的关系。
“没有其他人,”李星霓哑着声音:“我要和你在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
李星霓对漆少阳许过很多遍永远,她无法不想清楚,这遍没有得到回应的许诺,代表着什么。
在陋屋休整片刻,漆少阳便按照原定计划,带李星霓在暗巷中绕弯。
这的确是通往南门的小道。
李星霓却不安地挠着漆少阳的手腕,“少阳,你会和我一块走的,对吗?”
不比先前逃离得匆匆,李星霓只是下意识观察周遭的情境,得出城中守卫增多的结论。故而,被漆少阳一番忽悠之下,她又很快动摇了疑虑。
然而,此番向南门挪动,李星霓得天独厚的危险感知力,还是强悍得占了上风。
“当然。”漆少阳似是不知她为何如此发问,偏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那就跟我走。”李星霓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现在,立刻。”
漆少阳没动。
他站在巷口的阴影处,半边脸被远处巡逻的火把照亮,嘴角还挂着那副惯常的,没心没肺的笑。
“星霓,”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再等一刻钟。”
“等什么?”李星霓猛地抬头,“等易旷年的人把城门堵死,还是等——”
“嘘!”漆少阳捂住她的嘴,打断了她未说出口的话,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往墙根贴得更紧。
一队黑甲士兵从巷口经过,软靴踏在石子路上,声音整齐,像是齐聚的鼓点。
那是宫中的羽林卫。
李星霓跟在易旷年身边做他的影卫时,没少入过宫,和皇上都是有过接触的。
羽林卫向来唯皇上发号施令,怎会整装出现在宫外?
昨夜的喜事,皇上也有到场……
这两者会有什么联系吗?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漆少阳才松开手,低头凑到她耳边,“等到子时,南门守将换岗,他会为我们放行的。”他呼吸灼热,喷在她耳畔:“你先走,我……”
“你跟我一起。”李星霓心跳得很快,飞速打断他,声音绷得发颤,“别和我说什么‘稍后就到’的鬼话。”
她有很不好的预感。
漆少阳顿了顿,牵出一点微弱的笑意。他伸手拨开她额前散乱的碎发,指尖蹭过她的皮肤,“好,我们一起。”
漆少阳说他看不出她的所思所想,可李星霓却一直能看透他。
他在撒谎。
城内的情形没有那么简单,他也没有他说的那样,足够孑然一身。
但李星霓只是沉默地跟着他,没关系,不论他要做什么,只要她在最后一刻阻止他,那样就都还来得及。
三更梆子响时,二人来到了南城门前。
漆少阳把李星霓推到一棵老槐树后,自己先探头看了看。
城墙上火把稀疏,守军看着比白日少了大半,可暗处,却隐约有金属的反光。
是弩箭。
“不对劲,”漆少阳缩了回来,眉头拧得死紧,“老赵从不会在箭楼布暗哨。”
李星霓盯着他绷紧的侧脸,忽然道:“那站在城门前的守将,还是你口中的‘老赵’吗?”
漆少阳一怔。
箭楼的远处,突传来了阵阵号角声,悠长凄厉,像是夜枭的啼叫。
漆少阳脸色骤变,一把拽住李星霓的手腕,“跑!”
他们刚冲出几步,城墙上的火把陡然增多,如同燎原的星火。
只听得有人高喊:“贼人在南门!”
接着,如蝗群振翅,是箭矢破空的声音,嗡鸣着,撕裂了夜色。
漆少阳反应很快,立时将李星霓扑倒在地。一支铁箭擦着他肩膀划过,撕开一道血口。
他闷哼一声,却顾不上疼,继续拉着李星霓往城门洞的阴影里滚。
“少阳,你受伤了!”
这状况全然在李星霓的意料之外,她抹了一把脸上沾染到的血迹,呆愣的看着漆少阳。
“计划有变,”直到现在,漆少阳还能笑出来,他喘着粗气,从怀里摸出一块铜牌塞给她:“星霓,待会你只管往城外冲,我稍后会去找你会和的。相信我,别回头。”
他知不知道,易旷年就是这样,一次次哄着她,才在她这里变得没什么信誉。
李星霓攥住他的袖口,“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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