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三曾告诉过黎奕,徽京有很多墙头草,风还没吹,他们就已经想好倒的方向。但依黎奕来看,这群随风倒的墙头草们不仅喜欢跟风,还喜欢煽风点火。
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均州的白家。
黎敬天虽远在疆北,但也与白家有过渊源,当今的几大世家中不缺声名显赫的家族,但家族侍奉过两代皇帝、出过贵妃,主内事的婆母还得过诰命夫人的却只有白家。
黎敬天刚扛起疆北这面广袤的大纛时,朝廷的边疆防守正处在风雨飘扬的阶段。西南的羌渠与赛坎比邻,两国正处交好期,相互建立马道驿站,鼓励商人往来。羌渠物资富饶,连带着兵强马壮。当时的朝廷上下都认为羌渠会是最大的祸患,加上西南大将军孙昭背靠孙家,朝廷前前后后加派了十万精兵帮助孙昭守住国门。
反观地处疆北的黎敬天,只能带着几万兵马埋在雪堆里数石头,不是皮子青紫就是手上皲裂,几次向朝廷要钱和人的折子都被户部的人给扣了下来——当时的户部侍郎就叫白海山。
白海山的母亲,白氏的遗孀宁夫人,眉毛比白雪还要鲜亮,宽大的金丝软裘套在被风干一样的身体上,软凳旁搁着花梨鸠杖,要不是那双过于生气的瞳仁,都快让人以为华服里套的是一堆干柴。
宁氏边上还站了个锦衣华服的女人,看似是白海山的正妻,白氏七情上脸,捏着一双凤眼斜着打量两人。
齐知远没吭声,跪了太后后又向坐在软凳上的宁夫人行了个礼。
从知道寿安殿里站的是白家人的那刻起,齐知远就已经猜到了今日被召来的目的,果然一阵寒暄后,太后和声地问两人怎么看这次额日勒帮掳走白意的事情。
“额日勒”在赛坎又叫勇士,生性逞凶好斗,多是赛坎和大元的混血,常居在大元的南边,赛坎十二部从未真正承认过他们。
白意被额日勒帮掳走的事之所以闹得沸沸扬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因为两者的身份,白家近些年来远离徽京,扎根均州专心经商,借着前些年在朝堂上的人脉,船运业做得有声有色,到了白意这代,更是出了个金算子,靠着水路运输到赛坎的交易往来直接将白家抬到了均州首富的位置。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事发生得莫名。
齐知远略一思索:“旧时的确听过额日勒们屡次骚扰均州百姓的事,听说均州百姓苦不堪言,还告上了衙门。不过近来反而听说均州边界有个额日勒聚集的村子,里面住的全是从赛坎逃难过来的人,他们不仅和当地的村民其乐融融地打成一片,还主动教授当地妇女做赛坎的包缠衣。”
“黄口小儿,信口雌黄!赛坎人生性野蛮,那群杂种更是恶心至极,怎么可能与普通百姓和睦相处?”宁夫人抄着手坐在软凳上,脸色不善地看着两人。
齐知远也不恼,只是向孙太后行礼:“知远未知全貌,知远不敢妄自评断。”
黎奕在一旁听着显些笑出来,宁夫人不远千里来徽京显然是来求太后做主,出兵助白家清理额日勒帮然后救出她的宝贝孙子,可齐知远就是不顺着她的意,反而胡说一通。
太后明显赞许齐知远的想法:“额日勒虽生性好斗,但一直与我朝礼仪相交,这中间或许有什么隐情。”
见宁氏欲语还休,太后又道:“羌渠近年越发不安稳,西南虽然有战神孙昭,但粮秣还是吃紧。赛坎虽内斗严重,可也仅限东部的几部,今年开春时黎将军差人送来个折子,说赛坎七部出了个十分棘手的天狼王,随时都有可能攻打过来,让户部准备下一旬的拨款。”
宁氏一听,立马接话:“均州近日雨水连绵,洪水泛滥成灾,农户早就没了庄家种,白家几次开粮仓布施赈灾,家底也几乎亏空,可惜我家意儿,被贼人掳走前还想着带领均州一城百姓另谋生路的事,我的意儿!可怜啊!”
一提到银子,宁氏立马捂着心口将话题调了个风口,一边捶胸顿足一边将无处挥发的恨意通通化作仇恨的目光,用那双亮到瘆人的黑瞳仁悉数扎在齐知远身上。
只可惜齐知远不仅没回头,还站得比树都稳。
太后垂眸,拨转着手里的佛珠:“逞一时之快事小,百姓困苦事大,朝廷牵一发而动全身,贸然行事不妥。”
齐知远恭敬地向宁氏辑礼:“知远斗胆问夫人一句,此次出均州可有外人知道?”
宁氏冷哼:“无人知晓,就带了几个随侍。”
白氏接道:“母亲有每月十五去庙里礼佛的习惯,我们到了城外的白马寺后换上快马赶来的。”
就算骑快马,均州到徽京也要几天的路程,宁氏这个年纪了还有这个胆量和见识,倒让人折服。
“夫人是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吧。”齐知远转身,和太后道,“白家小公子被掳后,如果额日勒帮想和白家交易,一定会找人盯着白家人的一举一动。”
“母亲……!”一直沉默的白氏焦急,“意儿自小被捧在手心长大,不懂外面人心险恶,万一……”
齐知远紧跟道:“那更不能声张了,白家公子倘若还活着,那说明额日勒帮只是图财,可如果夫人到了徽京搬救兵的事情传了出去,激怒了那群蛮人,后果可不堪设想。”
白氏一听,脸色立马变得惨白:“母亲……”
花梨鸠杖往地面上重重一搁,宁氏站了起来:“还请太后定夺!”
太后心里早拿了主意,均州一案黎奕经办,齐知远为监察。
人陆陆续续离开寿安殿,太后由孙文素扶着起身,叫住了齐知远:“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齐墨虽然冥顽,可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哀家看得出来,他看重你。你父子二人真是像,一个藏着不说,一个不知道怎么说。”
齐知远低着头,一副认真听训的模样。
太后苦笑,浑浊地咳了几声,搀着孙文素的手往回走:“内阁老了,哀家也老了。大元的脊柱迟早要你们年轻一代撑起。”
直到缎色的珠袍尽消眼底,齐知远才直起身——身后落日的霞光泛着晚春特有的寒,为太后渡了一层暮色的冷。
齐知远刚走出寿安殿,就看见白氏哭跪在宁氏的面前,一向惜名的贵女再无骄矜二字,不顾来往人异样的眼光,固执地让婆母再去求太后。
齐知远站在原地,忍不住多观望了一会儿。
脚步声由远至近,齐知远都不用回头,就知道黎奕站到了他的身旁。
“听说圣上年轻时曾娶白家女封皇贵妃,可惜那女子福薄,怀了几次龙种滑了胎,后来后宫新人辈出,白家女也就再没恩宠。”黎奕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白家与圣上既然有此番渊源,宁氏为何不去找圣上为白家做主,而是来找孙太后?”
“因为宁氏想借兵。”齐知远手中扇子合拢,“看来太后至今未归还圣上天子玺。”
天子玺可调兵权,可动铜矿,也是八玉玺中最重要一玺,当年先皇念当今圣上年幼,于是托孙太后代管天子玺,没想到一管管了这么多年。
白氏的哭声愈演愈烈,引来无数人的围观,黎奕回首咋舌:“是个可怜人。”
齐知远冷眼旁看:“权势斗争之下,谁都可怜。”
“哦?”黎奕来了兴趣,“齐兄这么聪慧,不妨和我说说额日勒帮那群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绑走白意这个土财主。”
白家这些年船运做的有声有色,连带着兴起了周边城的生意,行路一发达,赛坎人吃苦耐劳的优势就显露出来,大量的赛坎人涌入富饶的均州城干当地人不爱干的苦力活,按理说他们感谢白意都来不及,怎么会绑了白意。
“白意是打通了两地通行的水路,可说到底不过一个白意而已,宗家里有多少人盯着他的位置想坐享其成,白意被额日勒帮掳走,白家又有多少双眼睛等着他死,就算赛坎人不想要他的命,他们自己家的人也不会轻易让他回来。我猜宁氏来徽京之前已经试探过各个宗家了,只是结果都不尽人意罢了。”
宁氏并没有任由白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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