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最大的吉祥楼被包了场,楼上楼下都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影,唯独二楼最尽头的那间客房有进有出。
屋里只有三人,其他伺候的侍从都被屏退到了外面。
孙德升穿着寻常的外出常服,粘了道假胡子,不像个太监,倒像个三十岁上下的乡绅差不多,安安静静地候在地下。
旁边的随行太医跪于脚踏,正为床上坐着的人请脉。
傅常懿仅着绸缎中衣坐在床边,乌墨色的长发散下来,眉眼微垂,一脸的倦容。
他眉头拧起,孙德升一见,立马赶眼色地上前为对方按摩两鬓的穴位,问跪着的太医:“周大人,陛下身体如何?”
周太医收了脉枕,恭敬道:“无妨。陛下脉象康健,头疼只是因为这两日醉酒,待微臣熬一剂醒酒养神的汤药服下,便可解头晕症状。”
听到只是因为醉酒不适,并没有勾起余毒,孙德升松了一口气,忙唤来小太监,带周太医下去开方子熬药。
因傅常懿两日没回宫,他不放心,于是就带了太医院首席以及手底下的暗卫一同出来寻找。
恰好碰上了都御史家的大公子,才知道对方弟弟生辰,在吉祥楼大摆宴席,邀请了皇帝以及一众帝京贵族子弟共同听曲赏戏,饮酒作乐。
大家畅玩了两日,那些个公子哥们醉后各自回家,皇帝却死活不回宫,小直接宿在了客栈。
孙德升问完就直奔吉祥楼,找到人后,对着随从傅常懿的小太监一顿训斥,又急急地上二楼来伺候圣驾。
他一边给对方按压穴位,一边劝道:“陛下,这酒寒伤身,不是好物,您要保重龙体啊。”
“你怎么出来了,宫里有事发生?”
“回陛下,宫里一切安定,有左丞和太傅在呢。奴才就是见您两日未归,担心侍从伺候不周,所以特地来寻。”
傅常懿凝眉听着话,示意他停手,问道:“来的也正好。之前让你查的庚午年科举,查得如何?”
孙德升来时已经从小太监那里听说了北司圜发生的事,笼着袖子侍立在侧,将探查到的关于“齐欢”的情况一一告知。
“奴才打听了几遍也没查出他的来路,就去大理寺查案宗记录,发现庚午年舞弊案内中夹着誊录的策论试卷。奴才瞧了眼,颇具文采,倒没有与其他考生雷同的情况。另外,案卷里记录的下狱的原因是欺君犯上之罪,十有八九如北司圜的看守所说,可能是殿试忤逆了先帝……”
他觑了眼傅常懿的脸色慢慢说着,后者靠在枕边,边听边如往常一样把玩着手里的玉佩。
“难怪。朕看他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就是个恃才傲物的家伙,得罪了父皇,不死都是命大。”
孙德升连忙顺着说道:“是。冒犯天威者,按律当斩,只将其贬为贱民,也是先帝仁德治下……”
“先帝仁德治下?”
傅常懿撩开眼皮,瞅着他:“孙德升,这么喜欢拍马屁,不如送你去守皇陵吧?”
一听这话,孙德升猛然意识到触了逆鳞,唬得马上跪下,左右手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陛下赎罪!奴才这张嘴又说错话了!”
他去年就因为提了句先帝与先皇后伉俪情深,琴瑟和鸣,结果就被面前人拿墨砚砸到了后背,这会儿说顺了嘴,竟浑忘了。
傅常懿冷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以为先帝傅衷是个圣德英明的皇帝。
可只有他清楚地知道,父皇不过是个在人前仁义礼智信,人后却弑兄夺位,宠妾灭妻的衣冠禽兽。
若不是母后以死相逼保住了他的嫡子之位,庶弟又短命夭折,这江山怕是还轮不到他来坐。
他攥紧手中光润的玉佩,脸色阴霾:“下回要是再多言,朕就罚你去给老东西守陵守到死。”
孙德升忙再度谢罪跪趴下去,大气不敢出,后悔不迭方才一时嘴快。
屋里的气氛有些凝滞,端着茶盘进来的小太监一见此情况,愣了一下,连忙也慌得跪下,战战兢兢道:“陛下,药,药熬好了……”
孙德升膝行上前接过来,抽出携带的银针试毒,确认了无问题后,才双手捧着奉上,小心翼翼道:“陛下,奴才伺候您喝药。”
“你以后少溜须拍马,朕的耳朵还能清净点。”
傅常懿自行端起碗,喝完后丢回茶盘,让对方起来回话:“除了方才那些,还有查到什么?”
“暂时只有这些,没有其他的了。请陛下再多容几日,奴才让暗卫再多查探查探。”
“不必了,你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父皇的那些手段,朕很清楚,看来也就那小子忤逆犯上的胆色倒真……有点意思。”
傅常懿说着,收了玉佩,站起身:“替朕更衣。”
孙德升连忙拿来衣袍伺候:“陛下,可是要回宫?”
他嘴角浮现一丝嘲讽的笑意:“宫里有两位老臣坐镇,有什么好回去的。朕要去贱民所,瞧瞧那个硬骨头。”
乘坐马车抵达北司圜,傅常懿叫孙德升带着随从的太监们先回宫,也没让侍卫跟着。
他自己背着两只手,跟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哥似的,晃悠到采石场。
结果连柳齐欢的影儿都没见着,问了看守才得知给准了三日假。
他问为何准假。看守因不清楚柳齐欢与卫敬启的关系,便只简单提了句是上头来巡查时恰好撞见对方病病殃殃的体恤之举。
贱民在大梁地位最为低下,没人关心他们生死存活,贱民所因而也苛待成风。
傅常懿心知这些情况,正思索对方是真伤病,还是装模多样耍心机躲罚时,看守却探头探脑地瞅着他。
“怎么了?”
对方陪着笑问道:“那个,感觉常公子您似乎挺关心齐欢那小子,要再准他两日假照顾照顾么?”
前脚刚走了个员外郎,后脚又来了个公子哥,还都是为齐欢而来。看守心里直犯嘀咕,忍不住想试探。
傅常懿斜对方一眼:“你脑袋上那俩窟窿是瞎的么,本公子什么时候关心他了?对付一戴罪的贱民,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
他浑身散发着森冷的威慑,看守对上眼神,莫名不敢违抗其命令,连忙低头答应着。
“那臭小子住什么地方,你带本公子过去。”
傅常懿在看守的引导下,来到了那处破茅屋,挥手让对方滚远点后,自己单独留下。
面前的茅屋矮矮塌塌,与周边的其他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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