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服了。
没一个能打的。
葫芦脚下踩着一个手下败将,对眼前的人招招手:“上啊。快点。怎么这么磨蹭?”
狂风呼呼猛吹,树枝晃动瑟瑟发抖,她头上一颗简单的发髻炸着毛东倒西歪。双手叉腰,又冲前面的人扬一扬下巴。
赶紧的。
男人咽一口口水。
满院子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人:全部的金兵护卫,个个是以一敌百的高手,连对方怎么出得手都没看清,直接横扫一大片;还有江湖泰斗绝刀仙、少林的苦憎大师、北海的冲元前辈……
“啊——”男人一咬牙,狠狠握紧长剑,眉目狰狞一个暴冲,大劈大砍。
葫芦眯了眯眼睛。
慢。
太慢。
她微微矮身,身体仿若无骨的一条绸缎,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一手格住男人的手腕,另一手向侧里一探,重重击在他腰眼。
男人痛长剑脱手,被这一拳怪力掀飞,正摔在刚刚被踩的兄弟旁边,一声不响地痛晕过去。
“你的……”剑。
葫芦手里虚虚抓着把剑,往前递了递,眼见这男人已经昏死,挠了挠头,轻咳一声放下剑。
两根手指提溜一点点他的袖口,找准角度,让他的手刚好落在剑柄上。
葫芦直起腰:“还有谁——”
哦,没有了。
偌大的庭院,除了满地昏厥的手下败将,站着的,就只有那一个男人了。
摄政王,程觉浅。
今晚她的目标。
葫芦大步走上前。
男人站在房门口,如一株静松。从她出现开始,他眉眼漆沉,一动也没有动过。
现在,这个院子里的所有护卫都倒下,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他的命就悬在葫芦的一念之间。
但他的表情也没变过丝毫:“姑娘,我们谈谈。”
葫芦打断:“你最好别说话。”
程觉浅长眉微动。
葫芦:“我师父说,你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就算身处逆境,也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翻身——只要你开口,就一定能反败为胜。所以,我真诚地建议你不要说话。”
程觉浅微笑:“你师父……”
好吧,你自找的。
葫芦毫不犹豫,照着他脸上挥一拳。
程觉浅被打一趔趄,一丝血线挂在唇角。他漫不经心抹了,“我……”
“砰——”又是一拳。
程觉浅没发出任何声音,身躯一软昏倒在地。
葫芦拍了拍手,单手扛起昏迷的男人,向外一个起落,消失在层叠屋顶的弦月之下。
**
程觉浅做了十年摄政王。
他幼时是太子殿下的伴读,陪伴太子一路尸山血海走来,太子登基,他为肱骨。
皇上在位不到两年,因病驾崩,膝下只有妻子拼命诞下的唯一血脉,托孤给程觉浅。
那年程觉浅十七岁,排除万难辅佐三岁少主登基,稳江山,固皇权,一晃十年。
但常言道,人心易变。
摄政王做久了,朝野上下只知程王,以程王马首是瞻,小皇帝的任何政裁,也要程王先行过目。如此滔天权力下,他不复少年心性,贪婪欲望与日俱增,终于到了按捺不住的时候:这背信弃义的狗贼,正策划一场谋逆。
——这些,都是临行前,师父语重心长告知的。
他说的太多太杂,葫芦也记不住,落到她脑子里,就一条:
程觉浅,是个狗贼。
就这么简单。
……
任务是完成了,但葫芦知道,自己发挥的不算好。
要是换了师父,或者大师兄,一定能讲出一场掷地有声的慷慨陈词,引经据典,激昂顿挫,先痛骂这个狼子野心的奸佞。
如此才不失大侠风范。
可惜她不行,她脑袋空空。
师父说过,天下读书人那么多,不多你一个;
大师兄也说,没关系,芦,你和别人不一样,千万别把时间浪费在读书上。
葫芦坐在茅屋外,对着月亮长叹一口气。
唉……出山第一战,打败了那么多高手,竟没有留下代表金句,甚至名号。
太遗憾了。
算了,葫芦,虚名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不辱师命,抓住程觉浅这乱臣贼子,阻止他谋权篡位的计划。现在就等师父师兄赶到,砍了这混账的狗头,从此少主江山安稳……
嘿嘿,天下太平!
她倏然回头。
呵,狗贼醒了啊。
*
程觉浅动了动身子。
脑袋沉得很,太阳穴一下下重重跳动,地上的潮湿阴冷寒透了身子,身体控制不住一阵痉挛。
他按住胸口,撕心裂肺地咳嗽,身子像个残破风箱,上口气都艰难。
葫芦冷冷走进来。
先瞥了程觉浅一眼,转身关上门,拎了张破草席过来。
程觉浅看她一眼:“谢……”
葫芦揪住他领口一拽,像丢麻袋一样把他往旁边一扔,程觉浅毫无反抗之力,狼狈不堪地被她丢出一米远,滚了半圈,白衣蹭上一大片灰。
“你上那头睡去,离窗户这么近,想搬救兵?”葫芦一抖草席,两下铺平,往上一倒,“你想得美。”
程觉浅又是一阵咳嗽。
好容易喘匀气,他勉力支撑身体,盯着她,忽然勾唇浅笑:“救兵已经在路上了,姑娘今晚怕是睡不稳一觉。”
葫芦一下坐起。
程觉浅歪头轻笑。
房中静默两息,他循循开口:“不如……”
葫芦一拳挥去,程觉浅身子一歪,话头终止软倒在地。
该死!可恶!竟然让他说了句话。
现在怎么办?
真的有救兵么?是他诓我的吧?嘶……万一是真的,他被救走那可怎么跟师父交代?
烦死了!
真假难辨,就且当它是真的吧,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葫芦抓起程觉浅,一脚踹开门,顶着夜风继续跑路。
……
程觉浅再次醒来,天已大亮。
他正在一个摇摇晃晃的板车上。
身旁姑娘坐在板车一角,一条腿支着,另一条腿垂下欢快地荡来荡去,手里握着根鞭子,有一下没一下赶着拉车的驴。
清晨日光落在她身上,鬓角毛茸茸的碎发镀着一层金,摇头晃脑,还哼着小曲。
程觉浅被板车晃的想吐,一手捂胸口片刻,用力支着身体坐起。
“……”他刚启唇,还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葫芦看都没看他一眼,嘴里还哼着调,手臂一抡,一拳怼在他眼眶,直接让他怎么坐起来的怎么倒回去。
拍拍手,这才看一眼程觉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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