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之中,人流并不很多,只有星星点点的人还在大街之上。
故而金即明一眼就可见到,韩飞星矗立在大街之上。
韩飞星转头,看向她,并不说话。
金即明心里略略有些慌张,要是让韩飞星知道桑棋棋的存在,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很麻烦罢了。
而她最讨厌麻烦。
金即明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着。
他看到桑棋棋了吗?
我该怎么解释桑棋棋的身份?
他会看不起人魔混血吗?
我有暴露出什么来吗?
在我和他打起来之前,我能来得及恢复我之前的实力吗?
金即明的袖口之处,滑落了一个什么东西,稳稳地落入了她的掌心之中。
那是一个穿着衣服的小泥人。
泥人普普通通,五官面目也非常模糊,做得比较粗糙。
然而在这泥人之上,却覆盖了一层华美精致的漂亮衣服。
仔细看去,那件红色的衣服之上,布满了细密的纹络。
金光四溢,就宛如金丝银线织就的一般,富贵华丽。
然而,只要稍稍学习一点医药常识。
就能轻易看出这些丝线的布局,其实是根据人体的全身经脉来排布的。
那是金即明十八年来修炼的一身魔功。
金即明自小修习《天魔换骨大法》,如今终于有所小成。
为了突破瓶颈,她需要从头开始修炼。
但要是如此按部就班地修炼,她这辈子的上限也就只是一眼望到头了。
她的父亲,魔尊岑险峰,就是她修行的终点。
她另辟蹊径,想到要另走一条修仙路。
通过积累足够数量的灵元,来自己体内极端的魔元对冲,达到一个平衡的境界。
为了能够更为深入地达到这个境界,她怀抱着希望,不断翻阅典籍。
想要看看正道有没有一种足够强大的功法,强大到足以能够与霸道的《天魔换骨大法》相匹敌。
正如同万事万物相生相克。
有些时候,一个东西的存在,一定能有另一个东西来对它进行压制。
比如说世间百毒,五步之内必有解药。
比如说荔枝果肉生津止渴,但过多食用容易导致上火;然而荔枝壳却能理气止痛,煮水服食,可以降火。
她成功了。
与《天魔换骨大法》相对应的,是一本《天神解体大法》。
这本《天神解体大法》,在魔教的典籍中,被记载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
是后人根据《天魔》杜撰虚构的,现实世界之中并不存在。
但是金即明并不相信。
她继续通宵达旦地翻阅秘典,烧掉了许多油烛,耗费了许多功夫。
这才于蒙蒙天光之时,查到关于这本奇书的一点消息。
“东海之畔,苍荫之南,梧桐之泣,神乌之墟。”
她黑着眼圈,捧着书道。
金即明不解其意,但至少有了一个方向。
她确信,这件东西是真实地存在着的。
在潜入正道之前,金即明就已经派遣手下打听信息,从东海附近划定范围。
自己则安稳地埋伏在梨古门之中,等一有消息,就立即动身前往东海。
在临行之前,她不舍得散去一身功法,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更加痛苦的法子。
那就是将自己全身魔功连带着经络剥离了下来,储存在了泥人的小衣服上。
这样,万一遇到了危险,只要将这个泥人轻轻地捏碎。
她的魔功就会在刹那之间全部回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金即明如此紧张的另一个原因,是她心中一直存在着的一个疑问。
“韩飞星这个人,他是真的不正常,还是故意伪装,来放松我的警惕?”
毕竟,谁都很难想象,一个能在魔道之中打开杀戒的人,居然是个傻子。
这也太天方夜谭了。
而且会将她魔道中人衬托得格外愚蠢。
蠢到她都想拎着郦泻亭的耳朵,往里面大声道:“你的人怎么回事?居然在一个傻子手下丢盔弃甲!”
然后郦泻亭的耳朵之内,将会传来阵阵空旷的回音,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丢盔弃甲!”
“盔弃甲!”
“弃甲!”
“甲!”
金即明坚定地相信,这个魔二代的大脑也是空空荡荡,当然也有可能装着水。
所以她不喜欢带着郦泻亭玩,这个魔二代越长大,就越显眼。
不对,更准确地来说,是现眼,丢人现眼。
不管是发色,还是性格,通通红红火火。
他还非常乐意丢脸。
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琴棋书画却一窍不通。
比如说他总喜欢吟诗作对,在人前作出的大大小小的诗作,数得上名字的也几乎有万余首。
万余首的水平都差得十分统一。
在凡人世界游山玩水之时,他还曾经主动揽下了带队的活。
结果一己之力将大家从温暖如春的南诏,不知怎地就带去了漠北。
大家笑过之后,金即明作为大姐大,深深觉得他一人拉低了全员的格调。
扶额,头疼。
而如今,她又拜了一个更胜一筹的师尊。
从她的理智上来说,韩飞星的脑子不好,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这件事,全魔族上下,除她一人之外,无一人知晓。
然而,从她的情感上来说,她很不愿意韩飞星是个傻子。
她甚至有点后悔没撺掇郦泻亭也把他自己修为全扒了,混入正道。
毕竟面前如此神智的韩飞星,从智商上来说,两人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但她很难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因为两人相比,甚至郦泻亭的智商还要更胜一筹。
“这家伙不会真的是装疯卖傻只为了诓我吧?”
金即明心想着。
她一边惴惴不安地上前,一边手里已经暗暗地甩出了泥人。
只要韩飞星一有动作,她就会立刻将其捏碎,立时恢复全部功力。
哪怕她跟韩飞星相差一个境界,但她修习的可是霸道无比、邪性至极的《天魔》。
先不论有没有一战之力,她脱身自保的能力还是足够有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韩飞星听见了金即明的声音,立刻转头。
徒儿的笑容堆在脸上,就像昙花一样在夜晚绽放。
美丽,但也易逝。
以韩飞星的神智,不能解读出她脸上的笑容是何意。
但残存他体内的魂魄却足以感觉到这份虚假。
他看到金即明,先是笑,然后是皱眉。
“徒儿,难过?”
听见这四个字,金即明长长的眼睫飞快地闪烁了几下。
“真是......太好了。”
她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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