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氲氤,一行八人在鹿岭山腰的丛林间跋涉。
翻下山坡后,徐怀尚拾了根粗木棍做拐杖,接着便化身鹿岭学究,一手拄拐一手提袍地围着几个壮汉问东问西。
曲臻提着裙子战战兢兢地跟在后头,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跌倒掉队,而后被遗落在这荒山野岭......
当然,她不知道走在前头的大申一直留意着她的动向,且时刻准备着百米冲刺、然后英雄救美。
不一会,徐怀尚问累了,喘着粗气逐渐被落到队伍后头,曲臻见状小跑几步凑到他身边,语带不安问:“徐大哥,这群人真的靠谱吗?你......也知道他们是山匪吧?”
“当然知道,在客栈我就看出来了。”徐怀尚边喘边答:“我先前听陆掌柜讲了,这鹿岭山匪最重义气,称呼‘猎户’算是恭维,先把他们架在这儿,若真是途中变卦,也不好对我们下狠手,况且,我们有影枫呢。”
曲臻听罢,侧头偷瞄向队尾的影枫,其实方才她也问过影枫同样的问题,得到的当然只有沉默,想到这儿,曲臻凑近徐怀尚,将音量又压低了一倍。
“徐大哥,你知道影枫是个赏金杀手吧?”
先前影枫暗示过自己此行是受人所雇,如今情况棘手,曲臻想着还是把心中的疑惑都摊到明面儿上来好。
果然,徐怀尚微微点头,不可置否。
他一早便留意到了影枫腕上那缠得密不透风的布条,寄人篱下十余年,这点察言观色的功力他还是有的。
“那如今我们没钱了,他不会临阵倒戈吧?”曲臻接着问。
“不会。”
徐怀尚嘴角微扬,将怀中行囊轻轻摇晃,一阵金属脆响随之传来。
“我这儿还有不少呢。”
雨声轻柔细碎,零星清澈的铜币响动夹杂在其中,让曲臻格外安心,两颗脑袋凑近了嘿嘿笑起来,像在田里偷完瓜又侥幸逃脱的孩子。
半炷香后,队首的赵响拔开面前的垂杨,巨大的洞口随即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洞口开在岩壁上,高度足有七八尺,边沿修葺齐整,看起来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朝深处望,惶惶火光消遁在暗处,在四周荒烟蔓草的帮衬下,倒有股温暖惬意的吸引力。
临近洞穴,感受着扑面而来的过堂风,徐怀尚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穿山大道本是龙元八年岭南官宦为了进贡朝廷凿出来的驿道,后来朝野更迭,新皇帝变了口味,这驿道便也跟着荒废了。”
赵响在一旁,导游一般地介绍起来。
“十多年前,大申他爹上山打猎时偶然发现了这里,从那时起,上山的猎户若遇上倒霉天气,便会选择在这里过夜,后来,我们这些山里汉也就自然把这里当成了秘密据点......”
此刻,雨声在幽静的山洞内更显清晰,赵响浑厚的音色在洞穴内飘转回响,听着怪是顺耳,曲臻被跳跃的火光吸引着,徐步朝火堆走去,临近后,她才注意到火堆边儿上还围坐着七八个妇孺,女人燃火的眸子里透着警觉和杀气,全然不似七襄女子那般娇淑温润。
“别担心,他们是过路的......”
曲臻身后,大申对着一众妇孺解释道:“来这儿避个雨,过不了半个时辰就撤了。”
山洞口,赵响依旧喋喋不休。
“这密道放在平时,哥儿几个可不会轻易放人进来,你们离开后也莫要声张,若是管不住嘴,我鹿岭横匪天下一家,保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赵响说着,俯身拾起一岁甘蔗,咔嘣一声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徐怀尚。
“那是那是,小哥只管放心,我们不过借了湘儿的光。”
徐怀尚连连点头,顺手接过甘蔗。
“哈哈,湘儿确实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那日她在客栈遭人刁难,兄弟几个见那伙人一副官家装扮,也不好贸然出头,亏得这位小哥艺高人胆大......”
彼时,影一正倚在边儿,盯着洞口落下的水帘发呆。
“那湘儿姑娘多半也知道这处密道吧?”徐怀尚问得轻描淡写,只因心中早已猜出了答案。
赵响啃甘蔗的动作立马停下,沉闷了片刻,换上一副无奈面孔道:“你们可莫要怪罪湘儿,她明白这暗道是匪帮的命门,怎能轻易传予外人?”
徐怀尚微微点头,心说什么匪帮命门,陆掌柜那老狐狸明知他急于赶路还藏着掖着不说,不过是想多赚些房费罢了。
“话说回来,哥儿几个今天愿意帮忙,也不全是因为湘儿......”
赵响见徐怀尚脸色阴沉,悄摸转移了话题
“今个赶上哥儿几个心情好,方才刚劫了一对打鹿角县私奔出来的土豪男女,两人穿金戴银,包袱里全是贡酒蜀锦之类的值钱玩意儿,这要是放在平时,哥儿几个见好就收,随便挑拣几样也就放过了,可谁叫他们身上带的都是不义之财,小人遇土匪,谁也别给谁留情面!”
“啊?”徐怀尚来了兴致,“你们怎知他们带的是不义之财?”
“那男的我认识啊,鹿角县主簿成老爷家的二公子嘛!和他定亲那苦命丫头几日前才死于非命,他倒好,这会儿便带着别家姑娘私奔了,你说这钱干净的了?”
徐怀尚默默听着,觉得这故事有几分耳熟。
“我妹子嫁到鹿角县去了,这些我也是听她说的。”赵响补充道,“嗷对,那日在客栈避雨的人里头,不就有那苦命丫头的亲妹妹?一个妇人带着的,圆脸儿大眼睛、扎两个麻花辫的女娃儿!”
这下,徐怀尚才忆起自己在鹿里首夜经历的那桩异事。
“陈秀秀......”他念出女孩的名字,想起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胸膛涌上一股温暖。
“如此说来,陈朝露之死还真有蹊跷,你方才说和成公子私奔那位,不会是姓赵......”
——“赵晓蝶!鹿角县酒商赵护的闺女,不过这你怎么知道?你莫是本地人?”
徐怀尚摇了摇头,一时无话。
想来这世间悲喜烂剧,到头来也无非爱恨情仇,区区儿女情长都足以掀起一阵血雨腥风,这影笙会能在望南国名声大震便也不无道理。
只是,此刻衣冠楚楚、感慨于世风日下的他自己,又能高尚到哪儿去呢?
彼时,曲臻终于将浸湿的衣服烤干了,她搓着手掌挪回洞口,站在影一边儿上默不作声等雨停。
火堆边儿上那些女人实在盯得她不安,还是待在木头人边儿上更自在些。
“你是梦州人?”
曲臻闻声猛地回过头,发现那名为“大申”的大胡子山匪不知何时又凑到了自己身后。
“呃,不是,我老家在融里七襄,我去梦州......是探亲。”
曲臻如实作答。
“我听说过七襄,在东北边。”
大申突然抿起嘴笑了笑,神色之恬静与块头毫不相称,有种难以形容的诡异。
“所以你确是城人......”
“怎么?不像吗?”曲臻礼貌性追问。
“啊,衣着打扮是像,但妹子你的气质......唔......像还有些山林女子的英气豪爽,着实迷人。”
曲臻半张着嘴怔在原地,耳根登时开始发烫。
这山林汉子果真耿直,连用词都如此大方。
“谢......谢谢。”曲臻心脏怦怦直跳,移开视线道,“您的气质倒也是卓群。”
“妹子过奖了......”大申微微颔首,又朝着曲臻靠近了些。
“......我想问,你平日里也会将手帕......”
——“臻儿姑娘。”
大申问到一半,话语被不远处的徐怀尚隔空斩断,后者虽和赵响聊得热络,但也一直留意着曲臻这边的动向,毕竟她一介女子混在这群大男人中间,那名为大申的山匪更是对她寸步不离,实在很难让徐怀尚放心。
“我听那姓赵的兄弟说,这隧道大致五里长,从那头出去就离山脚不远了。”
徐怀尚走近了,礼貌地扒开大申热乎乎的胸脯,接着道:
“只是再往深处路不好走,我们步行到出口怕是也要花上个把时辰,天色不早了,若你俩歇息好了,咱们还是今早动身。”
“这是?”曲臻看向徐怀尚怀里捧着的东西。
“他们送的干草,说是山林里湿气重,若是夜宿兴许用得上。”
话音未落,影一已然支起身子打头朝洞穴深处进发,曲臻点了点头,顾不上再和大申叙话,紧跟着迈开了步子,末尾的徐怀尚对着大申微微点头致意,留下一句“后会有期”,言下之意是,不用送了。
途经照过面的山匪,曲臻对他们一一轻声道别。
虽说方才,大申的话让她在猝不及防之余得意了片刻,但心中那份不安也是实打实的,要说盘踞在这晦暗洞穴中的十来号人,到头来,也还属朝夕相处的旅伴最信得过,而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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