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青朵。见大鱼上钩,她毫不客气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叨扰了。”
说完,转身就要上轿,突然停住回头儿吩咐跟在身后的汉子,说道:“小熠子,你可得跟紧了!”冲着他眨了眨眼。
朱熠很是不满,他好不容易搜肠刮肚,给自己的起了一个仙风道骨般的名字:“玄和”,昨天计划的时候,明明都说好了。她怎么临时改名?还改了一个太监名?
他瞥了一眼董文远,唯恐说什么让他察觉,只能忍气吞声,做好“小熠子”。
偷去吴燕丈夫所著书的,就是这个董文远。青朵他们想要帮她讨回润笔费,可若像吴江那样找上门,恐怕也是两手空空而回,所以这事,只能智取,不可硬攻。
幸而青朵从曾正卿那里得了消息,知道董家小少爷喜欢听故事,且迷信,于是露浓心生一计,她先写一个故事,让董文远对算命先生深信不疑,然后由青朵扮演算命先生接近他,后头的事,自然就水到渠成。
当青朵看到露浓写的故事,她面容上的笑瞬间消失了,脸色凝重起来。
“怎么了?是哪里有破绽吗?”露浓见青朵这幅样子,紧张道,“我们再怎么乔装打扮,也有可能有漏洞,所以我特意以你为原型,设计一个奇人,奇人自有奇貌,就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了!”
“哈哈,”青朵扯了下嘴角,挤出一个笑容,“露浓姐好细致。只是……你,你怎么想出这个故事的?”
“这不是我编的,是震惊天下的大案,小时候我爹给我讲过,只是我有点记不太清了。写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件事,就融进算士这个人物改编了一下。是有什么问题吗?”露浓看青朵的脸色发白,担忧道。
“没有,挺好的。”青朵放下稿子,转身就往屋外走,“我去试试那算命先生的服装!”
“哎,青朵……”露浓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是不安:青朵明明刚试过衣服呀!
三人明确各自的职责:露浓守在雨前茶社,买通说书人讲她编写的故事,若听到哪里不对,方便及时进行调整;青朵聪明机敏,由她来扮演童颜术士;而朱熠则扮作青朵的童子,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着。青朵和朱熠进入董宅,董文远招待他们去了自己的书房。
青朵一进屋子,看到满架子的书,心里冒出几分疑惑,难道这家伙真有几分真才实学,卿卿的情报有误?她趁董文远出去吩咐仆人的空档,快步溜到书架旁,随手抽出一本《论语》。见那封皮已经褪了色,边角也都卷了起来。
呵,他还挺用功的。青朵想着,打开书一瞧,差点笑出声来,外面是《论语》的封面,里面却不知是什么名字的画册。画上一个虾头妖怪,正持刀枪与鱼头怪物斗法,刀光剑影,栩栩如生。
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手忙脚乱把书塞进去,转身时满脸堆着笑,假惺惺地称赞:“公子藏书丰厚,原来是饱读诗书之人,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董文远“谦虚”道,“只是略知一二。”
他请青朵上座,青朵大咧咧地坐下,朱熠坐在侧面。仆人端上冰酥酪,董文远殷勤地放到青朵面前,青朵怕自己露馅,撩起胡子挡住碗,舀起一勺放到嘴里。
清清凉凉的奶香在口中散开,青朵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她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问了董文远的生辰八字,伸出左手,大拇指从食指点到小指,又从小指点回食指,装腔作势地掐算了一会儿,笑道:“哎呀,公子,你就别和我谦虚了,刚见你的时候,你的眉宇间就透露出文气,很是与笔墨有缘啊!”
董文远闻言,眼睛亮得像黑夜中的狼眼,他直拍大腿:“大师果然就是大师,你说的不错。小人确实创作过几本故事,但很可惜,除了一本还算过得去,其他几个嘛……唉,终究是没遇上懂得欣赏的人。”
青朵听到他提及特别的一本,顿时警醒,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那一本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个嘛……”董文远看了青朵一眼,并未往下说。
青朵见他不言,更加确认吴燕所说为实。虽然他现在不想说,但青朵有把握引导他主动说出来。
她慢吞吞地又吃了几勺冰酥酪,说道:“公子,照我算来,你其他几本书没有‘遇’到能够欣赏他们的人,不是书的问题,而是……”
“而是什么?”董文远身子倾向青朵,急道。
“而是被冤孽缠上身,我老人家今日与你有机缘,愿意以扶乩的方式,请上仙为你斩草除根,从此前程开阔,扬名立万,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番话说得董文远心痒痒,他迫不及待道:“愿意,我当然愿意!这么多年,终于有人破我这局,我真是求之不得!”
“那好,”青朵放下勺子,一本正经胡诌道,“所谓扶乩,需要请仙上身,我这位小熠子,就是乩童,等上仙入了他的身,你提出的问题就会得到解答。”
“只是,你想要甲等仙,乙等仙还是丙等仙?”
董文远一头雾水:“这……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朱熠道,“甲等仙三十两,乙等仙三两,丙等仙三十文。”
“我们可不是为了自己挣钱,这些都是要事后供奉给仙主的。”青朵笑眯眯道。
“这我当然明白,价钱相差这么多,效用上……”董文远犹豫道。
“咳,我这么说你就懂了,”青朵指了指面前的冰酥酪,“就像这碗冰酥酪,都是用牛乳熬制而成,为什么价格有高有低?那是因为牛乳的浓淡不同。”
“而我这个甲乙丙等,仙的‘浓淡’也有不同,丙等,很大可能招来的是孤魂野鬼;乙等,招来的仙可能灵力不足以斟破奥妙天机;只有甲等,那才是有问必答的绝妙体验!”
董文远再无犹豫:“甲!甲!甲!”
他击了击手掌,便有伶俐的仆人奉上银两,拿了钱,事就成了一半,朱熠掩藏不住地雀跃,青朵走过去将银子递给他,冲他使了个眼色,朱熠垂下头,隐去神情。
朱熠站起身来,从挎包里取出一个“丁”型的桃木乩架,上面绑着一只毛笔。青朵请人取来一个沙盘,放在毛笔下,自己则是把手分别插入袖子中,各掏出一柄小小的桃木剑,上面还系着铃铛,她松开捆绑,顿时铃铛“哗啦啦”地响。
她一脸严肃道:“待会儿我就要请仙降临,这屋里只留咱们三人,切记不可惊慌失措,若是惊动了上仙,先前的布置,可就白费了。”
董文远立刻挥手让仆从都退下,亲手关上房门,转过身时,忐忑地盯着青朵,身子僵立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稍微动弹,就搅扰了仪式。
“对了,还有一事得嘱咐你,”青朵双手举起桃木剑,“对神仙不能说谎哟!”
说完,还不等董文远表示可否,她就开始剧烈地晃动手中的桃木剑。仿佛嫌铃铛声不够响亮,嘴里还跟着发出“咻咻咻”的声音。
董文远也跟着屏住呼吸,突然!“大师”双臂猛地舞动起来,双臂快速画圆,重重叠叠让人眼花缭乱,仿佛是观音的千万个手臂上下翻飞。铃铛声,像是无数个被车辙压起弹跳的碎石,密密地砸到人的心上,让人心慌失措。
朱熠坐在凳子上,双手扶着乩架,但暗中使劲掐自己的胳膊,才能让自己不笑出声来。他不是第一次见青朵自己设计的“召仙舞”,之前在露浓家,她就当着他们的面,演练过几次。但每次都有所不同,所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青朵的“召仙舞”也不断地,在疯魔的道路上进了一步,又一步。
他不得不承认,在装神弄鬼方面,青朵天赋异禀,出类拔萃。
董文远捂着胸口,揉了揉眼睛,努力跟上“大师”的节奏,又见“大师”换了姿势,她手持桃木剑左刺刺,右刺刺,上戳戳,下戳戳,嘴里念念有词道:
“天灵灵,地灵灵,不如朵仙要显灵。邪佞奸心设陷阱,怎堪恶行不公平?”
“天青青,地清清,招来朵仙要显灵。笔墨蒙尘失才名,洗净污名心方宁。”
“天郎朗,地明明,朵仙马上就显灵。冤有头来债有主,是非曲直要清明!”
也许是屋里不通气的缘故,“大师”嘀哩咕噜的一大段念下来,董文远只觉得心里突突直跳,浑身汗涔涔的,他捂着胸口,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什么“失才名”“蒙尘”“污名”,这话怎么越听,越觉得心虚呢?
这时,青朵大师完成她的戳戳刺刺,这还没完,她像被捅了窝的马蜂,不规则地乱跳一顿,忽地收了灵通,双剑交叉高高举起:“还不恭迎朵仙?”
董文远立马撩起袍子,跪在地上诚心礼拜:“小人董文远。恭迎朵仙驾临!”
不过“朵仙”是个什么仙?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
这个念头刚闪出,董文源马上暗骂自己对神灵不敬。他抬头偷瞄了一眼,大师一脸虔诚地盯着交叉的剑尖,仿佛那上面就是他看不见的真神。他心虚地低下头,唯恐自己刚才的小心思被大师与神仙发现,于是又恭恭敬敬地朝大师,磕了三个响头。
青朵装腔作势地举着两把剑,如同螃蟹一般,朝朱熠的方向横着挪动。朱熠明白到了自己该出场的时候。他一脸肃穆地抬起手掌,手心朝上,双眼紧闭,准备接过“朵仙”。
“咻——”
胸前一痛,朱熠蓦地睁开眼睛,低头一看,两把桃木剑戳在自己身上。
他震惊地对上青朵的双眼,后者仗着背对董文远,竟然还有脸冲他挤眉弄眼!
朱熠刚想指责她,突然瞥见董文远抬起头,正茫然地望向他们。闭了闭眼,咽下对于青朵再次不按计划出牌的怒火,反复提醒自己:以大局为重,以大局为重!
于是,朱熠“啊”了一声,浑身抽动起来,像是要甩掉什么似的。眼睛倏地瞪得溜圆,直勾勾地望着前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他双手捂着脖子,像是要把什么掏出来。
青朵嫌弃地瞧着他,这戏也太差了,明明她亲自指导过,怎么朱熠演出来,还像饮了鸩酒中毒似的!
董文远见这架势,瘫软在地上,也不禁哆嗦起来。这时,朱熠稳住身子,不再抖动,可眼睛还是没有半分神采,他双手扶起乩架,一副准备就绪的模样。
青朵清了清嗓子:“董公子,朵仙上身了,你有什么问题就快问吧,过一会儿,她可就要走了。”
“是,是。”突然让他问问题,董文远有些慌乱,他想了想,问了第一个问题,“大师说我身上有邪气缠身,这是从哪来的呢?”
朱熠扶着乩架胡乱地在沙盘作画,青朵有模有样地端详了一会儿,解读道:“咦?朵仙说你夺了别人的东西,所以那人向你讨债来了。”
董文远的脸上满是迷茫:“我不曾夺别人的东西啊!我随母亲一心为善,我们家还常常布施!”
之前提起他那本特别的书,他都不愿多谈。青朵虽然警诫他对神仙要吐露真言,他竟也不肯说。哼,只能说得再明白些,看他怎么装糊涂!
“嗯……这是什么字?”青朵盯着沙盘上无规则的画符,故作沉吟道,“是个‘书’字,没错是‘书’,”
她望向董文远,冷冷道:“朵仙说你夺了别人的书!”
董文远脸顿时涨得通红,反驳道:“我没有夺!他明码标价!我画大价钱买的!”
*
青朵大吃一惊,朱熠也停止乱画,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又继续面无表情,一脸呆滞地扶乩。
青朵板起脸训道:“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朵仙撒谎,她可就起驾回仙宫了!你可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我没说谎!”董文远急着辩解道,“就算我不为自己未来着想,我也不敢欺骗神明!”
青朵的心咯噔一下,难道骗他们的不是董文远,而是吴燕?可她实在不愿将那可怜的孤儿寡母和骗子联想在一起,于是说道:“可朵仙只看到你夺了被人的书,你有什么隐情,赶紧向朵仙解释清楚!”
董文远重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恭敬说道:“朵仙在上,小人董文远不敢说谎。这事……这事……”他瞄了青朵一眼,又不说了。
“我老人家你还信不过?要不然我现在撤神?”青朵白了他一眼。
“不是这回事,”他连忙解释道,叹了口气,“唉,实在是这件事不光彩之极!”
“我写了好几本故事,都如石沉大海,半点回响也无,心中焦急难耐,不知何时才有出头之日。那时与朋友闲谈之时,忍不住吐了这满心烦忧,他听了后,介绍我一个叫‘守真堂’的书铺,说那个赛掌柜是个有门路的,我想快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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