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蜿蜒的学子楼,青石板,白灰墙,菱花形窗棂上勾勒出婆娑竹影。昨日刚下了一夜的雨,“三省阁”的牌匾被洗的越发锃亮。
榆木案上搁着一盏黄铜灯油,盏下压着半卷《论语集注》手稿,上面还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瘦金体书。
临墙处的窄榻上铺着靛蓝粗布褥子,贺玺昨夜卧在榻上睡得昏沉。
恍惚之中,她仿佛听见了无尽的雨声,和山长的那句“你可愿继承我毕生所学,从此入朝为官,做一名心怀苍生,兼济天下的六部之首?”
那日山长的问话,她没有回答。
不是不愿。
只是她重生归来决定再度踏入朝堂时,她不知道自己这条路究竟能走多远。
上辈子她孑然一身苍腔行板走在她追求的大道上。
假扮公主,她不悔,保下梁宛,她不悔,身死在她追求的大道上,她亦不悔。
她只恨自己棋差一招造化弄人。
今生再来一次,她依然坚守自己的道,一介草民,为民请愿,还万民盛世。还有那些上辈子、这辈子她所发誓要守护着的人......
可是无数个夜里,贺玺曾问过自己。
这大裕千疮百孔,若要海晏河清,究竟是上辈子所追求的位极人臣才能扶大厦将倾,还是......
反了他!
“轰隆隆”,天边一声惊雷突然劈开这暗夜,也劈在了她的心里。
暗夜行舟,只向灯火。既然前路曲折不知如何前行,那便先,走下去。
长此以往说不定越走越远,又或是另辟蹊径柳暗花明也未不可知。
金乌初跃,窗棂外传来三声钟鸣,贺玺从榻上惊醒,今日是书院分班的日子。
她一面震惊于昨夜竟难得地睡至天明,一面又匆匆换上书院学子统一的灰褐束腰交领长袍。她抓过铜盆往脸上抹了把凉水,又将头发梳成发髻全部藏于深蓝方巾。
随后提上置有笔墨纸砚的青布革筪,快步走至隔壁裴砚声的房间,急促挝阖。
前日山长同意自己入学后的当晚,贺玺与裴相在书房里谈起裴砚声安危的事情。
两人就抓住凶手一事都看法一致,既然上次郊外动手不成,背后之人便会再次试探。
不妨最近时日就呆在书院,引蛇出洞。
而裴善达也知会了云枕书后,派出不少侍卫扮成杂役潜藏在书院,保护他俩的安全,若有需要,可随时调动。
因此贺玺便和娘亲说了自己约莫要在青山书院里住一阵的事情,贺温阮见孩子可以读书很是高兴,连夜做了不少喜儿爱吃的吃食让她带去书院,又忙着蒸了很多梅花糕给裴小少爷送去。
贺温阮自从贺玺找到裴砚声以后便被裴夫人安排在府上住下了,但她不好意思白吃白喝,又做得一手好菜,因此便成为了裴府后院的一位厨娘。
——
连连敲了好几声,裴砚声才打了个哈欠从屋内走出。
他头上的方巾乱糟糟的,直到他看到了贺玺才整了整发髻,睡眼惺忪地跟着往无止境斋走去。
青山书院学子每日需卯时起身,先诵读半个时辰,再集体去场馆跑两圈以锻炼身体。
卯正一刻末开始用早膳,结束后可小憩至辰时上第一节课,午正初结束可自行前去用膳。
而下午的课则是从未时上至申时三刻,余下的时辰学子可自行安排回府或是做功课与自由温书,晚上食堂酉时初开放,戌时末关闭。
裴砚声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早起身了,往常他要么逃去春水阁或是酒楼,要么就被裴家人抓到书院然后在夫子课上睡觉。
裴善达经常被这个不学无术、章台走马的孙儿气得大骂孽障,却又无可奈何。果然家家都有家家的烦恼。
因此这回他将贺玺安排在裴砚声的身边,也有希望他能改邪归正的意思,不说非要考中个啥名堂出来,只求别沾染纨绔子的恶习。
“我能不能再去睡会哇。”裴砚声在后头嘟囔着,“小爷最讨厌读书了。”
话音未落,他胖胖的脑袋就被人敲了一下。
一道慵懒的戏谑声传来,“哦?我就说嘛,裴小少爷要能去读书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只见燕绥之抱臂站在他俩身后,笑眯眯地看过来。
“燕!绥!之!”
裴砚声登时像个炸了毛的小猫一样,也不困了,斗志昂扬地大步向前走去,“小爷我还就打算去读书呢!”
见状,贺玺意味深长地看了燕绥之一眼。
待裴砚声走远了一些,她淡淡地问道,“为何小侯爷明明是为了裴砚声好,却总要装出一副嘲弄他的模样呢?”
眼前的少年似乎很是极其喜爱红色,明明是一样灰褐色的长袍,却在额间系上一条赤色璎珞编织成的抹额,衬得眉眼间艳如泣血、张扬漂亮极了。
他懒洋洋地站直了身体,忽的将脸几乎贴到了贺玺面前,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偏偏眼神却无比冷漠,
“你猜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古道心肠的人。”
贺玺扫了他一眼,退后半步,温和地说道,“君子论迹不论心不是吗?”
不远处学子楼檐角的铜铃忽的一颤,原是南风越过院墙,捎来了山外早开的野桃香气。
微风中,燕绥之眼含秋水,笑的邪气极了。
他语气不明地道,“因为狐狸不想兔子送死呀!”,
蓦的补了一句,“你知道我说在说什么”,说完又将手中的折扇拍了拍贺玺的肩头,“走呗,喜何公子!晨读时间要到了。”
贺玺微愣,她怔了怔,快步追上前方的裴砚声,三人一同向无止境斋走去。
——
用过早膳后,一众学子热热闹闹地挤在主楼前看分班榜单,有人欢喜有人愁。
青山书院每年年初都会进行分班测验,然后根据成绩的高低把学子分到相应的班级,共有“天、玄、地、黄”四个班级,对应“甲、乙、丙、丁”四个测验结果。
那日贺玺只恭敬地拜谢却没有回答山长的问话后,云枕书也没有生气,只留她在院子里补做一下分班的测验卷,卷面分有经史、策论和诗赋三个部分。
上辈子贺玺在成为人人倾羡的大裕九公主前吃了不少苦头。
为了一步步爬上去,她每日只睡上一两个时辰,四书五经、史记、左传等治国要书都被她翻得滚烂。
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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