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害怕袁先生。
我是难以承受袁先生那克制隐忍又燃烧热烈的情绪。
我明知那与我无关,可每每与他对视上,总觉得他身上那一股暗青色的火焰要燎原在我身上。
于是我就逃开了。
佑安寺在苍南山上,树木环绕,湖溪依傍,我很喜欢那里的后山。
跪在王母娘娘像前,我听见母亲念念叨叨: “娘娘保佑,信女愿奉祀念道,多添香火,只愿我儿婚事顺遂,无波无折,夫家清流,夫婿上进,婆母慈爱。”
母亲见我在一旁傻愣愣地站着,拉了我一把: “你的亲事,便就是你最不上心了。”
我有些好笑: “母亲,你都已替我求了,我再求一遍,何苦叫娘娘听两遍呢。况且夫家是不是清流,婆母慈爱与否,母亲哪里还用着求,您应当最是了解的呀。”
母亲被我的话逗笑,也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了,却还是装作责怪嗔视了我一眼。
方出殿门,母亲便拉着我去挂祈愿带。
写祈愿带的地方坐着一位老神在在的道士,头发须白,怀里端着一柄拂尘,待我们走近笑眯眯地说: “两位善人妆安。”
“道长无量。信女此番为小女婚事而来,望王母娘娘多多庇佑。”
“善人诚心,必能得偿所愿。”
说完他扬了扬拂尘,向我打招呼: “这位善人,也是好久不见了。不知善人上回挂的祈愿带,可实现否?”
我与母亲俱是一怔。无他,我从前虽来过佑安寺,却并未挂过祈愿带,一次也没有。
难道他也将我认错人了吗?
母亲先回过神来,笑道: “道长莫不是记错了人?小女姻缘初定,并不曾来求过祈愿带。”
我却不像上次那样肯定了: “道长见谅。我去岁落水失忆,已不记得这两年的事了,也许道长真见过我,今日有缘,又得再见。”
白须道长观察着我,神秘地笑了笑: “贫道观善人面相似有雾蒙额,今日有缘,不若为善人算上一卦。”
母亲高兴坏了,说这是不可多得的机缘。我也客气地报了生辰八字,伸出手递过去。
白须道长在符纸上不知写了些什么东西,又细细看过我的手相和面相,闭着眼念念叨叨。
没过多久睁开眼将拂尘换了个位置,慢悠悠开口道: “
善人姻缘命坎坷,主命苦厄,从命却康顺,只是主从之事,难说得很呐。”
我与母亲都听明白了,只是不知道李牧之是主是从,更不知道另一命从何而来。母亲急切地说: “那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白须道长尚在沉思,母亲已从衣袂中摸出一个香囊,当做香火全投了香火笼: “劳道长费心。”
我有些不好意思,悄悄扯了一把母亲,叫她不要这样。且不说这位道长看上去并不是在乎黄白之物的人,便是要奉送香火,也不该如此急切,倒显得道长的居心不安了。
好在他并不在意,只抚抚长须: “我等不过都是凡夫俗子,窥探天机,实乃逆命。然贫道痴长数载,倒是有一言相赠小善人:遵从本心。”
“世事难料,时运不齐,但只要善人遵从本心,总不至抱憾而终。”
母亲得了白须道长的指点,拉着我千恩万谢,又领了一道祈愿带,等我写好“婚事顺遂”便殷殷走到祈愿树下找个好枝来挂。
我刻意落了两步,背对着母亲与白须道长说话: “今日多谢道长指点。只信女还有一事不解,不知道长可否解惑?”
白须道长仿佛已预料到我会留下,笑眯眯地说: “善人说便是。”
“我思来想去,道长聪慧,必不会记错。只是信女实在不记得什么时候来求过祈愿带,不知道长可还记得?”
“真是巧,寻常时日已只剩寥寥几影,唯那日大雪封路,善人捧着一折红梅而来,明眸善睐,靥辅承权,若洛神临世,绝殊离俗。真是天地浑白之间一抹亮色。约莫是严冬,腊月廿日。说起来,那位与善人一同前来的公子,也是风姿绰约,惊才逸绝,与善人实乃佳偶天成。”
严冬腊月日……
还有一位公子……
我一惊,心中不安分地跳动起来,呼吸都艰难起来。
我忘了什么人吗?我真的忘了什么人吗?
我狠掐了一把手心,叫自己语气恢复冷静,不要紧张,压低了声音问: “不知道长,可还记得那位公子生何模样,年龄几何?”
也许那个人是亭涉呢。
道长抚着长须,自顾自沏了一盏茶,复道: “看上去也很年轻,约莫刚刚弱冠。只是生何模样,贫道却是实在记不住了。”
我想叫亭涉过来让道长认一认,但他仿佛看透了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善人,须知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律。善人失去的记忆,也许正是上天赐的机缘,顺其自然,自会水落石出。”
“也许那位公子,只是大雪封路,和善人碰巧而遇呢?”
我有些怅惘,这种忘记了一个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难受,叫我憋得慌。
但不容我多想,母亲已在祈愿树下催促我了。我赶紧向道长道了谢,一提裙裾跑过去。
母亲说替我找了个最高的枝头,叫我用力抛上去。
挂在树最高的地方,想必神明,便能看见我的祈愿吧。
我用力地一抛,祈愿带万幸稳稳地挂上了枝头。只是不防,突然从树上落下另一条淡色的祈愿带,晃晃悠悠,最终落下坛边。
母亲“哎呀”一声,念念叨叨向祈愿树赔罪,又差使我去捡落下的祈愿带: “真是造孽呀。不知将谁的祈愿带打落下来了,这可是不详,囡囡快替人家拋上去,万望神明原谅我们的过失。”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太过熟悉。可是每每想从脑海里搜刮出任何一点点的记忆,总头痛欲裂,一股股浓郁的悲伤像是要把我淹没。
我上前捡起那条颜色已有些淡的祈愿带,看清上面的祈求和落款时,震在原地良久不知做何语。
“早日来娶你。”
“——章奚起。”
竟然是那位已回了邺国的质子殿下。
他说“早日来娶你”,可是我并未听闻他自返邺后何时来过我朝,更遑论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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