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之似乎很想为我做什么，可是我不大喜欢吃鱼，他递过来的那一碟已很够了，别的吃食也用不着他动手。我主动为他夹了一块他从前很喜欢的云片糕： “感觉自尉迟公子走后，你便不大高兴，发生什么了吗？”
李牧之按了按眉心： “没什么，忽然想起些事。”
我不欲多问，可李牧之似乎已经憋了很久了，将我给他夹的云片糕吃得干干净净，复说： “荷华，早点想起来吧。”
“为何？”
“我怕，我怕结果，是我不能承受的。所以我既不敢问尉迟，又不敢去调查。天下之大，只要蒙上眼，也许也能看不到吧。”
我觉得今日的李牧之太奇怪了： “李牧之，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牧之眨着狐狸眼，向我狡黠地笑笑： “我说，想早点娶你。”
“你……”
我被他这样直白的话语弄得脸热，骂他登徒子，不再理会他，专心吃自己的东西了。
李牧之带我出门时已近黄昏，因而吃完贡楼天色已很晚了，我不能再久留，李牧之说送我回府，我说不必，叫他去陪尉迟小公子，他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狐狸眼眯起来。
“宋荷华，你是不是傻？你就真有这样的大度，让你未婚夫婿大晚上抛下你去寻别人？”
我知道他在逗我，故意正经说： “尉迟小公子又不是别人，他是你的朋友，况且你去不去，又不干我的事。”
李牧之为我披上斗篷，系好，才打开了包间的小门： “我不去，便是他来绑我我也不去，我只送你回家。”
他低下头给我系好斗篷时，我莫名地想，他为我做这些，似乎都非常自然寻常，可是以前他从未做过这些。
我不习惯他靠近的距离，脑袋偏向一侧胡思乱想着。
袁先生那日给我系斗篷时，好像也离得这样近，我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周身的冷意。
今日新年，不知袁先生过得可好。
罢了，我不该想这些。
下楼梯时，李牧之走在我前头，自然地将手递给我搭着： “楼梯陡峭，往来人多，扶着我走吧。”
我有些僵硬，伸出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掌心和指尖与他手掌的热意相触，我被这热意烫得手指微微蜷缩起来，说： “谢谢你。”
他却在此时翻手握住了我，掌心与掌心相贴，他的手即使在寒冷的冬日也能传出源源不断的热意来。
我险些僵硬得走不动道。
他的手大了太多，轻而易举将我包围在掌心，但还好他只是虚虚握住。我知道李牧之也许没有别的意思，今日贡楼确实人多，即便是出了贡楼，外面的长乐街也是人满为患，他是担心护不住我。
然而我还是不喜欢这样的触碰，卜一下楼，我便迅速收回了手。
李牧之手还停留在原地，愣了愣，他背对着流光四溢的彩灯，一双狐狸眼耷拉着： “抱歉，我的举止，是不是让你感到困扰了。”
“没有。”
我不习惯这样的李牧之，我以为他应该是无拘无束，没心没肺，肆意桀骜，多情又无情的人，毕竟他从小确实是这样的。
马车稳稳停在我家后门时，我还在想，李牧之是喜欢我吗？
我恍惚间下了马车，他便站在我面前，语气很奇怪，但很温柔： “荷华，快些想起来吧。”
“我已……不能忍受了。”
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目送他上马回府，我也回小院了。
-
后来的日子过得飞快。李牧之在宫中谋了个给皇子讲学的官职，日日进宫，只有休沐的时候才会来给我送些东西。
两月后，一个寻常的早上，今日到了卯时三刻，城西花铺送花的人才来，只是来的人不是那个小学徒，是袁先生。
我已有三月不曾见过袁先生了。
他今日竟换掉了那些灰扑扑的素净的衣衫，改穿一身月牙白的长袍，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簪了起来，怀里捧着一束开得正好的梅花，倒很像个读书人了。我瞧他虽看起来更瘦了，面色却红润了些，身上少了一丝病态脆弱之感，面庞轮廓凌厉，五官柔和精致，唇色便如他怀里的红梅一般妖冶，有如话本子里的白衣式神一般，叫我不禁感慨，若袁先生身体康健，将来也一定是个名动京城的探花郎罢。
外头的天阴沉沉的，寒风凛冽，只是终于不再下雪了。我赶紧请袁先生落座，并叫人给他准备热茶。
我假装在看他身边的小厮带来的鲜花，偷偷瞟了他一眼。
看起来真是比去岁好多了，也许是新年，他有家人照顾，便恢复地快些。
那真是太好了。我长松一口气。
今日倒是他先开口： “荷华姑娘，别来无恙。”
我赶紧笑眯眯地说： “先生也别来无恙。先生的身体可好些了？”
袁先生竟然笑了，我好像还从未见过袁先生笑，他笑的时候眼睛也是弯起来的，更添温柔之感。
“多谢姑娘记挂，新年还给奚送来许多补品衣物，托姑娘的福，奚已好些了。”
袁先生说话永远是不急不缓的，就如同山间汩汩而流的小溪，干净清澈。
我很替他高兴，注意到他怀里的红梅，问他： “袁先生，今日还带了梅花吗？”
我看得出这折梅花应该很特殊，因为袁先生独独将它抱在了怀里，小心翼翼。
“是的，苑林后的梅花开了，奚今日多折了些，便想着给姑娘送些来。”
“不知道姑娘，喜欢梅花吗？”
我的脑袋忽然剧烈地抽痛起来，然而只须臾几下，很快又恢复了，我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我想起那日随母亲去佑安寺，白须道长说他第一次见我时，我便捧着一折梅花，也是在冬日。
于是我点点头： “喜欢，我很喜欢梅花。”
袁先生笑了笑，说： “那奚去找个瓷瓶，给姑娘放起来。”
我说好。
袁先生找了瓷瓶，便在我身旁的侧厅修剪起来。他身形修长，侧对着我，只留一道月白的影子，低下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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