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宫中御苑里为了救我划伤手臂,教我“奚”字是“去矣定奚适”的奚,带我去城西郊外赏梅,在佑安寺和我一起祈愿,为我忤逆官家搬出宫中从此处境更加艰难,为我讲述他的家乡,明明步履维艰却从不怨怼的,我的少年郎。
我的,章奚起。
我知道了,那日,他来送梅花的那日,是来与我道别的。
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一刻也待不住,我要去找章奚起。
他能从邺国那个残忍暴戾的新帝手下活下来,回到京都,一定吃了很多苦。怪不得,怪不得他扮做袁奚每日来给我送花时,总是这样虚弱,今日还咳出血来。
我哭的喘不过气来,却还是向外跑去。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钻出来的一道身影,突然拉住了我。
朦胧泪光间,我看清是李牧之。
他也气喘吁吁: “荷华,我有事对你说。”
他看清我的面容后,怔住了: “你怎么了?”
我知道失态失仪,但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了。我奋力要甩开他的手: “让我走。我要去找章奚起。”
他的脸色一下白了: “你想起来了?”
我反应过来: “你知道我和章奚起的事?”
他显得有些无措: “我刚知道……总之,你不要去找章奚起。”
我一边哭一边拽他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李牧之。我会跟陈恩侯府说,是我背弃诺言,悔弃婚约,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要见到章奚起。我需要他。”
整个院子太安静了,今夜也没有月光,院子里是死寂一般的黑暗,只微弱几点灯光。借着这点微光,我看见李牧之脸上红了眼睛,受伤的神情。
“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的喜欢,真叫你觉得这样困扰吗?”
我对李牧之,是少年共同长大的情谊,他对我来说不是一个普通的朋友。可是人的感情太稀缺,太自私,我已无法回应李牧之的情感。我心里只想飞奔到章奚起面前,只能连声说对不起,绕过李牧之。
他还是死死拉着我,这一刻,我的愤怒,我的难过,我的不甘和害怕,全都化做力气挥向李牧之: “李牧之!你到底想做什么!”
“送东西。”他承受了不该承受的我的怒火和不甘,却一点不虞也没有,只是狐狸眼耷拉着,像只小狗一样不管不顾地拉着我, “你别生气,我是来替人送信的。”
我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他拿出来的东西一定很重要,也许是与章奚起相关的,否则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拦我。
果然,他从衣袖里摸出一封信,递给我,说话有些犹豫: “这是章奚起殿下,留给尉迟忌的信。他嘱托尉迟忌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但尉迟忌犹豫再三,还是告诉我了。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
我颤着手接过,信封果然是章奚起的字迹: “忌兄收。”
……
“忌兄见字如晤。奚书此信时,尚是残喘一人,兄阅此信时,奚已黄泉一鬼矣。仍念旧时,奚孤僻寡言,倍受冷视,兄良善直率,不弃奚才薄势微,交为好友。雪中送炭之谊,奚万死不忘。今起事不就,奚苟延残喘,已了夙愿,手书此信,特来告别。今后天高地阔,望兄一展宏图,顺遂康乐。”
“另有一不情之请,望兄成全。宋太傅之女宋荷华,奚终身有愧,不敢再奢求多余。望兄替奚守密于心,惟愿其福绥安康,得遇良人。”
“今奚身归天地,与兄来世再相逢。”
我捧着信不知读了几遍,那是章奚起的字迹,我却一点也看不明白,只好一遍一遍从头读。
我站在黑暗冷寂的院子里,控制不住哭声,感觉嗓子尝到了些甜腥味,很快没了知觉。
……
我再醒过来,脑子里昏昏沉沉,一团乱麻。家中亲人都围着我,这一幕,倒很像我失忆刚醒来时。
只是如今不同了。
我没有忘记章奚起。
一想到章奚起,我的心就痛得险些要死过去。
听母亲说我才知道,我昏迷已有五日了。医士说我这是心弱之症,需得自救。母亲日日守在我身边,幸而将我守活过来了。
我张了张口,想叫亭涉,嗓子却怎么也发不了声,只能发出些难听的嘶哑的不成声的低吼。
医士很快来了。
我平静地接受了失声这个事实。
我醒来的下午,李牧之带着尉迟公子来了。
我打手势叫亭涉请他们进来。
亭涉难过地看着我,虽然我们都没有学过手语,但是亭涉总是能读懂我想说的话。
我勾起一个笑,想安慰亭涉。
可是亭涉好像更难过了。他赶紧低头吸了吸鼻子,开门去请李牧之和尉迟公子。
李牧之这几日一定也过得不好,他脸消瘦了些,一双狐狸眼也失了从前的光彩。
我觉得很对不住李牧之,是我答应这门亲事,却又不能像他喜欢我一样喜欢他。
希望李牧之以后再也不要遇到我这样的坏人了。
他坐在我塌前,从衣袖里拿出一封庚贴放到我手上: “我已秉明两家长辈,我们心意不和,已商议过彼此释怀解怨,从此婚嫁各不相干。”
我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睛表达我的歉意。
他看明白了: “宋荷华,不要这样可怜,这不像你。我也没有怪你。”
他长舒一口气,自嘲般笑了笑: “这个时候,你能听我说说话了吗?”
我点点头,给他留下一片沉闷的安静。
“其实,其实很多次,我都隐约知道你失去的那段记忆,也许对你很重要。”
“我甚至也知道,尉迟可能会知道一些原委。可是,人都是有私心的,我在苍梧书院苦修数年,就是为了学有所成,靠我的才学在朝中站稳脚跟,能够配得上你。等待与你结亲这件事,已经成了我枯燥漫长的生命中,唯一的盼头。”
“我知道,尉迟藏不住事,我只要稍加设陷,尉迟必定一股脑儿地全倒出来了。可是……可是,这样的结果,真是我能承受的吗?因而我也就自私阴暗地想着,只要我不去了解,只要我不知道,我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可是这样的过程太痛苦了。我从小学的道理,念的古籍,时时刻刻催我,叫我不能做如此卑鄙之事,每每望着你不谙世事的神情,我总觉得,我像一个背负着谎言的小人。”
“因此我,希望你快快想起,看清我的真面目吧,结束我阴暗卑鄙的行径,打破我虚妄的幻想。可又总忍不住渴求,再多一日吧,再赏我一日苟延残喘吧。”
“直到尉迟将章奚起的事情告诉我,那一瞬间,我是痛苦又如释重负的。如今也是。”
李牧之顿了顿,替我掖好被角: “我已向圣上辞官,准备回苍梧书院了。官场尔虞我诈,我自在散漫惯了,这不是我的好去处。将来,你若是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写信给我。”
“宋荷华,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我的眼眶又红了,方落下泪来就被李牧之拂去: “不要哭了,你已经为章奚起哭得够多了,小心哭瞎眼睛,笨蛋。”
我看出了李牧之眼底的那点不舍,只是再不舍,我们也终究要分别了。
李牧之走后,尉迟小公子稍留了两步,我看他踌躇模样,也等着他开口。
在我的记忆里,尉迟忌是唯一一个能让章奚起开怀大笑的朋友。其实我与奚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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