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云移,缓缓遮住山顶天光。一大朵云挡住晴空,投下一片森黑的影子,落在瀑布边的棋局上。
水雾飞溅中,两个人正对弈手谈。其中一人细眉圆脸,面颊红润,眼角弯弯天然是三分笑意,他眯着眼看了看局中黑白,抬袖拂乱,摆手说:“今日不宜下棋,改天继续。”
对面那人冷眼瞧着他:“臭棋篓子,是我惯得你?”石盘上的棋子无风自动,回到了方才的位置。
圆脸人面上带笑,神色不变,手上未有动作,棋子又被一股力推乱。对面哼了一声,黑白子翻转着重新回到正位。两厢对峙间,一乱一正,来来回回,两个人岿然不动,周身水汽和草叶已经卷成阵阵旋风,搅得棋盘隐隐发颤。
这时一个少年托着木盘过来,隔着棋局对坐的两个人并未回头,剑拔弩张的气势骤然一松,水滴和浮叶悄然落地。
小弟子对这里曾发生的暗暗较劲浑然不觉,他朝两人行礼:“掌门,真人,这是丹房刚开炉的丹药,让弟子送来。”
袁掌门取下药瓶,示意少年退下。他把药瓶给对面,脸上是笑意不变,说话却不客气:“还是你徒弟争气,区区先天不足之躯,三四十年就化得人形。你这空心萝卜中看不中用啊老弟,这些年半点长进都没有,还成了个药罐子——”
“够打你这老瘸子就行。”对面的人抬手接住,缓缓从鼻孔里嗤出一口气,正是紫昊真人。袁掌门打量他半晌,缓缓收起本就窄的眼缝,间隙中闪动着些许精光,他若有所思道:“第一次见到你们时候,那小东西还没开化。”
紫昊真人皱起眉:“想说什么?别老竹筒吹气说一半漏一半。”
“我是说——”,袁掌门白胖的手在棋盘上虚虚一指,一颗黑子落下,就着乱糟糟的棋面重新下了起来:“你亲自带大的小崽子,一直护着不肯让我收进来,怎么突然松口?”
再看白子已经呈颓势,再无胜机。紫昊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在悄悄教她苍流派的三脚猫功夫?现在装什么君子。”
云朵投下的暗影移开了,阳日照在棋子上,泛着晶莹光泽。山谷间传来清脆的笑声,是苏惊梧在说话:“我没说错吧丁叔,这个香料撒在烤肉上就是绝品,香不香?香不香?小常你也试试!”
“好奇特的辛香,好吃好吃!”几个弟子边吃边附和。
“有意思,你这丫头怎么总能找到这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丁厨听起来很高兴,问是什么香料。
“这个叫马芹子,是一种草的种子,从车前国来的鹰说那边的人烤肉都这么吃。今天在山腰找到一片,挖了几棵过来送你。”
每回苏惊梧上山,就跟丁厨凑到一起捣鼓吃食,按凡人的年岁,两人能以爷孙相称辈,俨然一对忘年交。
丁厨修行稀松,本来不是厨子出身,却喜欢围着灶台打转,慢慢的山上的吃喝问题就都交给了他。
袁掌门捕捉到他们的声音,笑了笑,又提起一颗白子替紫昊下了起来:“这孩子天资如何,你比我清楚。再说,若没我撑起烂摊子,这几套呆子剑法早都绝迹了,现在到我手里,我想教谁就教谁。”
紫昊抬眼看他:“你替袁婴守在这山上这么多年,值得吗?”
“那你隐姓埋名躲在这寒山脚下这些年,可曾问过自己值不值?”袁掌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紫昊真人耸拉着眼皮,看不出喜怒,指尖摩挲着白子,没再接话。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苏轻举着两串烤鸽朝他们跑来。“师父,袁掌门,丁厨的蜜汁烤乳鸽,来一口?”
她的师父岿然不动,倒是袁掌门一脸随和,很是配合地接过一串,顺手就刺了过去。
“哎哎——”苏惊梧跳着躲开,那串着鸽子的胡杨木又凑到她耳边,油晃晃的。她反应过来,举着鸽子跟他比划了起来。
招名鹤追,被两个人慢吞吞地喂招练招,像极了老叟晨练。紫昊看一眼都嫌碍眼:“翅膀都扇不开的老鹤操。”
两个人比划完,就着瀑布边的石头坐下,水汽在他们身后翻腾。苏惊梧边啃烤鸽边问:“袁掌门,今天有个叫时柯的带着一群人在阔叶林被困住了,说是要找你,你认识吗?”
袁掌门挨在紫昊身边,轻飘飘道:“乐昌县第一商贾时家的独子,也没什么,前些日子路经潜心观,正好碰上时老夫人求卦,算她这个儿子。”
就是那个呆呆追在身后说他叫时柯的小少爷,苏惊梧一乐,多半不是什么好卦,果然听到袁掌门说:“家财散尽,心性使然。”
“那你算到他追上山找你麻烦没?”紫昊从袖中拿出帕子丢给苏惊梧,转头就嘲讽他。袁掌门摇头:“卦不可尽算,言不可尽说。万千玄机,这对时家来说未必不是一种造化。”
苏惊梧飞快吐完骨头,拿帕子擦了嘴,砸吧道:“人都只想听自己愿意听到的嘛,求卦求卦,求个宽慰求个心安。”
紫昊敲了一下她的头:“小崽子,吃过几个苦,还敢妄评人心。”
“啊呀师父,你总打我头,害我好久不长个子了。”苏惊梧抱着头跳开,辩解道:“时老夫人肯定希望听到他们家百代富贵子孙多福光宗耀祖的故事嘛,讲给他们听就好了,大家都好,反正几十年之后造化都看自己,谁也怪不到谁。”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下,袁掌门先轻轻笑起来:“小惊梧的‘大家都好’不失为一种处世之道,有的人却是一百多年都没学会。”
“谁?”苏惊梧好奇追问,却被紫昊起身提住衣领。
“走了。”
苏惊梧小小挣扎了一下:“哎怎么我才过来就说要走。“
袁掌门没有起身,只是笑眼弯弯看着他们,对紫昊道:“既然说定了,就下月初一开始吧。”
“什么东西要开始?”苏惊梧一头雾水。
紫昊没有应声,拖着她踏上了一阵旋转的风中,袁掌门抬着烤鸽冲她挥手:“下个月见,小惊梧。”
两个人都仿佛在打谜语,苏惊梧一头雾水,路上追问紫昊:“八月初一是什么大日子?”紫昊没有直接回答,丢给她一个木镯子,檀木沉黑,打磨得光亮,外圈刻着符文。
这东西她认得,叫封持,用来收纳东西。不等她再问,两个人到了他们住的院子,紫昊先一步抬脚进了门。
古朴的木匾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紫梧院”三个字,是她小时候做的,紫昊当时一边说丑一边挂到了门上。
门内两边各站立着一排转日莲,黄澄澄的大圆盘已经高过了院墙,像两队头重脚轻的守门侍卫。
进屋后,橘黄色的小绒毛乱飞,苏惊梧上前扑腾两下,熟练用纱布兜住空中毛絮,装进一个大罐子里。角落的小木架上排满了这样的罐子,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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