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韫背着全身是血的阿乃撞开了客栈的门:“掌柜的,两间客房!”
客堂前边还在噼里啪啦手速飞快算着账的掌柜显然被她这行当吓到了:“姑娘,我们这边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可接待不了这杀人埋尸的买卖……”
文韫无语翻了道白眼:“你在胡说什么呢?这我朋友,还没死呢。”她对他们招手费劲道,“你们赶紧的,来个人过来帮我搭把手呀,这外头还有一位呢。”
侧旁恭敬拿着账簿的账房、小二等人闻言面面相觑:“还,还有一位啊……”
而掌柜倒很快反应过来,急忙招呼他们去搭把手:“快去。”
文韫小心将背上的阿乃放了下,得到指令的店小二们连忙上前搀扶,阿乃昏迷不醒,在他们手里倒得东倒西歪,文韫又将她的脑袋摆正,拿自己的衣袖仔细擦去她脸上已经凝固住了的血污。
掌柜舔着脸凑上前道:“姑娘你真是慧眼如炬!方圆百里这数十家客栈,还得属我们家的最经济实惠!姑娘这是要打算住几日啊?”
文韫只在话本子里听过别人住客栈,因此对方这么一问,倒还将她难了住。
她来之前确实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她又想了想那话本子里掷金如土的公子哥是住的几日,于是也大手一挥道:“先住个半个月吧。”
掌柜眼睛忽然发了亮:“好嘞!贵客请随我到这儿来,我叫人您算算账。阿辉!”
那位被唤阿辉还在后面搀扶阿乃,抬头喊了句来了,将扶的那条胳膊给了旁边的小二,小二们又矮了一截,他急忙跑了过来拿起算盘打到飞起:“一日九百九十九文……”
这话一出来,文韫忽然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半月就是十五日……姑娘,”账房将那算盘往她面前一放,“总共是这十四两九百八十五文。”
“……”
这叫经济实惠?
她是进了家黑店吧!
“给我们两间普通的客房即可,急用,不必那么好的。”
“这位客官,”账房道,“这已经是最普通的客房了。”
“那,那就住七日。”
“七日?”
账房又将那算盘打得响到飞起。
“给您抹了零,六两。”
“……”
眼看着刚还舔着脸陪笑的掌柜这会儿的脸已经冷了下来,如今这阿乃搀在他们手里反倒也像成了人质,文韫心虚地将原掏了一半的钱袋又掏了回去。
“您先等会儿哈。”
她逃也似的飞奔出客栈。
“李筠——”
“李筠!”看到谢景云面无表情坐在车上阖眼没有反应,文韫以为他睡着了急得直接上手将他摇醒,“你身上可有多余的盘缠?”
谢景云缓缓睁开了眼。每次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她总是会忘记它已经看不见了:“我一亡命之徒,哪里会有这些东西。”
“那该如何是好?”文韫闻言捉急道,“你方才不在里面你没有听见,这家客栈黑心得很!一晚一千文!还是普通客房的价?我说住七日,居然就要我三两多银!”
谢景云淡道:“此地山高路远,皇城管辖不及,知府又无所作为,难免坐地起价。”
说来也奇怪,自他们入城这一路驱车而来,眼下也就这家客栈尚还开着门迎客,文韫之前还从来不知道这浔阳夜里竟歇得这么早,商铺都关了门,这路上也不见有行人。
他自腰间解了什么东西,然后递给了她。
文韫接过低头看:“玉佩?”
她摸在手里,这玉佩祥云纹理,通体洁白,玉质温润,光泽纯净通透,她就算再不识货,也推测得出这是块价值不菲的美玉。
文韫拿在手上忽然觉得烫手得很:“你不是说你是亡命之徒吗?拿它抵债,会不会太贵重了啊?”
他神色泠泠只是没有波澜将头转了过去:“都是身外之物。”再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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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山林那边,我只是简单地给你止了血,才勉强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文韫边说道边埋头熟稔地鼓捣着手里的瓶瓶罐罐。炉子那边点了火正在煎药。她打开包着药的纸,仔细对着医书确定了眼,然后才放心择了草药放至药罐里面捣碎。
“得亏你这些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要害,不然就经方才我们这么些折腾,你这会儿怕是连喝孟婆汤的队都排完了。”
“有剪子吗。”
“嗯?”文韫闻声回头,看谢景云倚在榻边面色出奇得冷静,“有。”
她拿过剪子然后递了过去。谢景云抬手去接,却接了空。文韫起了身,将剪子亲自送到了他的手里:“你拿剪子要做什么。”
他镇定地将剪子尖头那端放至旁边炉火里过了会:“你看的这医书,里面难道没有听说过在给伤口上药前,要先把这些烂了的肉拣出来吗。”
“什么?”文韫愣在原地显然被他这话吓到了,“等等!好像是有的,我找找。”
“转过去。”
谢景云摸到右腿被他折断的半截箭柄,随后没有犹豫就这么一剪子下去!那一整块黑色的凝血块,连着嵌进血肉的箭镞,都被他剜了出来,身下的被褥一瞬被四处溅射的鲜血浸得血红。
我去!
文韫猛地合上书转过了头。
狠人啊!
“你以前练过?”
她背对着他问。
“练过什么。”
对方的语气虚弱得很,连着声音也带了点颤,显然他是在强撑着气力回应她。
文韫不忍:“你不疼吗?疼的话喊出来也是可以的,大半夜的顶多是被当成闹鬼了。”
她分明是诚心提的建议,却听他闻言只冷笑了声:“书呆子。”便没了后话。
“……”
她是被鄙视了吗?
文韫后知后觉。
她就是被他鄙视了!
文韫紧张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等了好一会儿,却迟迟没听见身后的动静。
这人莫不是被自己那一剪子疼死过去了吧!文韫心忽然想。她慌忙转回头去查看。
谢景云此时正褪了上衣侧坐在榻边,在给自己后背的伤口上药,脸色苍白,额角细密的汗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被褥已经斑驳的血斑上,然后又很快晕了开。
文韫无意瞟到他露出的那截后背。他的后背跟他的脸一样白,莹白如玉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陈年的鞭痕,以至于那些穿透他身体的血洞,都不是那么显眼了。
天哪。文韫看得触目惊心。不是啊,看脸,这不应该是个养尊处优金尊玉贵的官家小公子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倒更像是个自小受尽非人虐待的可怜鬼啊?
此时身旁的药炉似到了火候,开始滋滋往外冒气,发出清脆但急促的响声。文韫猛地被拉回了思绪。
她手忙脚乱地熄了火。
“我来吧。”文韫将煎好的药盛在碗里,端着药碗走上了前,然后将碗放在榻旁的台上,伸手要去拿他手里盛着捣碎了的草药的药罐。
谢景云回了避:“男女授受不亲。”
文韫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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