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张缓缓铺开的陈旧宣纸,墨点般的灯火自东向西,由繁华渐入寂寥。
夜鸦安排的客栈名为“听雨轩”,坐落在一条僻静的巷弄深处,是个闹中取静的雅致所在。
回到房中,林河并未急于休息,而是点亮了桌上的烛火,从行囊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古籍,悠然展读。
烛光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将他身上那股运筹帷幄的锋芒尽数敛去,只余下一派书卷气的温润。
他很平静,平静得仿佛傍晚在卦摊前那场暗藏机锋的接头,不过是一桩微不足道的饭后消遣。
影手却无法平静。
他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那片被屋檐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心中依旧激荡着震撼的余波。
从剪子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到百味楼的于无声处听雷,再到那瞎眼卦师的精准传信,公子每一步都走得举重若轻,却又步步为营,将一张无形的大网,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撒开。
他曾是听雨楼最顶尖的刺客,习惯了用最直接的利刃去解决问题。
然而此刻他才发觉,与公子这种**不见血的手段相比,自己过去引以为傲的刺杀之术,显得何其粗糙,何其浅薄。
那不是在掌控局势,那只是在发泄暴力。
“心乱了。”
林河头也未抬,翻过一页书,声音淡然地响起。
影手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躬身道:“属下愚钝。”
“你不是愚钝,只是还不习惯。”
林河终于将目光从书卷上移开,望向窗边那道沉默的剪影,“你的世界里只有剑,剑在鞘中,或在人喉间,简单而纯粹。但你要明白,剑,只是手。而真正的力量,源于手腕之上的头脑。”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烛火上轻轻一捻,那跳动的火焰便乖顺地伏低了些许。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心,也是如此。”
林河的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淮南郡这潭水,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汹涌。官府、士族、盐帮,三足鼎立,谁都想吞掉对方,却又谁都怕被另外两家趁虚而入。这种脆弱的平衡,正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影手静静地听着,每一个字都仿佛一道烙印,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我们带来的那批‘墨砚’,就是投石问路的第一颗石子。”
林河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它不是为了换取几两银子,而是要成为一块敲门砖,一块足以敲开淮南盐帮这扇大门,并且让里面的人,亲手为我们奉上投名状的敲门砖。”
时间在主仆二人的静默中缓缓流逝。
待到窗外传来三更天的梆子声,戌时已至。
林河这才合上书卷,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尘。
“走吧,”他说道,“去见见那位只在夜里见客的‘读书人’。”
城西,是落雁城的另一副面孔。
这里没有宽阔的石板路,只有狭窄潮湿的青石小巷;没有灯火通明的酒楼商铺,只有一排排在夜色中沉默如碑的低矮民居。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与水腥气,与城东的繁华富贵,恍若两个世界。
旧书斋,便藏在这样一条小巷的尽头。
它没有招牌,只有一个破旧的门脸,两扇门板斑驳陆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门前没有悬挂灯笼,唯有门缝里透出的一丝微弱光亮,证明着这里面还有活人。
影手上前,伸手欲推,却被林河制止了。
林河的目光落在门上。
他抬起手,不轻不重,极有节奏地叩击了三下。
“咚,咚咚。”
一长,两短。
这是江湖上最古老的暗号之一,意为“过路客,求个方便”。
门内沉寂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以及木栓被抽开时那“吱呀”的刺耳摩擦。
门,开了一道缝。
一张苍老而警惕的脸,从门缝后探了出来。
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一双眼睛却不像寻常老人那般浑浊,反而像鹰隼般锐利,正一瞬不瞬地审视着门外的两人。
“书斋打烊了。”
他的声音沙哑,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掌柜的误会了。”
林河微微一笑,语气温和,“我们不是来买书的,是来卖东西的。”
老者的目光在林河那张年轻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扫了一眼他身后那个沉默如铁的独臂仆从,眼神中的警惕更浓了。
“小店收不起什么稀罕物,二位请回吧。”
说罢,便要关门。
“掌柜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林河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有一批上好的徽州‘墨砚’,质地坚硬,发墨如油,最适合用来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我听说,贵店的客人,或许正需要这种好墨。”
老者关门的动作,停住了。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河,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良久,他才缓缓地将门完全拉开,侧过身,沙哑地吐出一个字。
“进。”
书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旧纸与尘埃混合的独特气味。
四壁皆是顶到房梁的书架,上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大多都已泛黄卷边,显然许久无人问津。
这里不像个做生意的地方,更像是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坟墓。
老者引着他们穿过前堂,来到一间更为幽暗的后室。
他点亮一盏油灯,自己坐到一张八仙桌的主位上,伸手示意。
“坐。”
林河从容落座,影手则如一尊沉默的**,侍立其后。
“说吧,”老者开门见山,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没有半分客套,“什么‘墨砚’,有多少,要什么价。”
“货色上乘,足有五十方。”
林河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至于价格……我不要银子。”
老者的眉毛,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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