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好友眼中那熟悉的,近乎灼热的坚定光芒,姜兰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我知你嫁谢杳是情势所逼,那我问你,你可真心愿意嫁他。”
姜兰目光如炬地锁住崔羡好,眼底的担心沸腾。
“倘若不愿,本小姐便是踏那龙潭虎穴,也会想法子带你离开。”
“你放心。”
截断她的话,崔羡好唇角弯起一个清浅却通透的弧度,仿佛早已看穿了命运织就的网,她语气温和却坚定。
她端起茶盏,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目光却遥遥投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声音飘渺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向往。
“虽是权宜之计,但我心中有数。待崔氏一族付出代价,尘埃落定那日……”
她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眸里漾开一片广阔无垠的光。
“我自会与他两清,自请和离。”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然后我就离开这四四方方的樊笼,去那天高地远之处,策马逐风,肆意九州。”
那最后那句“肆意九州”的尾音,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青鸟,倏然撞开了雅间里的所有沉闷。
......
锦和十年,春。
京城的春日从未如此喧嚣。
淮阳王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连宫中都赐下了重礼。太子谢知衡一身华服,亲临婚仪,高居主位。
他面上端的温润笑意,看着那对璧人在礼官的唱喏下,一步步完成繁复的婚仪。
而眸底目光却如无形的丝线,缠绕在那对正行大礼的新人身上。杯盏交错间,那笑意未达眼底,只余一片漠然。
少年今日难得敛了平日的懒散,玄色喜服衬得他身姿挺拔,玉面如琢。
他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姿态优雅从容,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礼节的节点上,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只有偶尔垂眸看向身侧新妇时,谢杳脸上那笑意才似乎真切了半分,带着几分从外人看来是无比的温柔缱绻。
顶着沉重的凤冠,少女隔着眼前摇曳的珠帘和朦胧的却扇,视野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不真实的红光。
她能敏锐地感受到无数道目光的审视,探究的艳羡的算计的以及审视的……
如同置身于一个巨大而华丽的戏台中央。
而在这戏台里,身边的“良人”,是这出戏最重要的搭档;高座上的太子,应是这出戏最危险的看客。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
指尖稳稳地执着却扇,将那施加粉黛而显得亮丽的容颜半掩,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琥珀色眸子,倒映着满堂的红烛与或真或假的张张笑脸。
三拜礼成,赞者高唱。
“礼——成——!”
赞者悠长洪亮的唱喏声,刹那间引爆了震耳欲聋的恭贺与喧哗。
声浪如潮,几乎要掀翻这雕梁画栋的喜堂。
听到这鼎沸的人声喧闹,谢杳感受到不自在,他眼睛闪烁,随即垂眸,瞥见对面那红衣。
伸出手,隔着繁复厚重的衣袖,稳稳地,略带微微的力道,轻轻托住了少女的肘弯。
感受到崔羡好接触间传来的温度,他身形微微一滞,下意识收拢了指尖。随即很快回神,微微扶着崔羡好完成了整场婚宴的礼节。
喜庆的红色布满了整个屋子,龙凤红烛燃烧出滋啦的声响。等了一段时间,外间的喧嚣终于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遥远的,甚至模糊的尾声。
崔羡好端坐在喜床边,繁复的凤冠霞帔早已卸下,只着一身轻便正红寝衣。
盖头依旧随着礼数盖着,琥珀色的眸子透着红纱,有些疲倦地自顾自捶打着胳膊。
咕噜。
一声清晰得有些不合时宜的腹鸣,在寂静的新房里突兀地响起。少女身体一僵,随即不动声色地收紧了小腹,面上伪装的柔静神色破了个口子。
这婚宴流程,真是苦了她了。
一大早就被拉起来穿衣粉装,连口热气的饭食都未吃到,还要带着这盖头在这等新郎官,要不是有人在旁边看着,她真想......
视线透过红纱看到桌上摆放的糕点,少女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手指有些蜷缩。
脚步声踉跄而至,浓烈的酒气破门而入。
谢杳被充槐几乎是半架着拖了进来,大红喜袍凌乱,玉冠歪斜,墨发散乱贴在汗湿的额角,眼下泪痣在烛光下愈发显眼。
他俊美的脸上泛着潮红,眼神迷离,嘴里含糊嘟囔着:“喝!我没醉!皇兄......我们再来!”
充槐费力地将人扶到桌边坐下,对着崔羡好无奈苦笑:“王妃恕罪,殿下他……”
话未说完,少年突然一头栽倒在桌面,发出闷响。
“无妨,辛苦。我来照顾吧,你们打些热水来。”
崔羡好声音平静,把在房间服侍的人遣散,心里默叹:看来指望不上这酸罐头给她找点吃的了。
充槐和其他人退下关门。
室内重归寂静,只剩烛火噼啪和少年有些粗重的呼吸。
崔羡好没动,缓缓地注视着那“烂醉”的身影,几息之后,桌上的男人动了。
少年缓缓支起头,迷离尽褪,眼神清亮沉静,只是眼尾的红晕和酒气还未完全消退。
他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喉结滚动,声音微哑却清晰:“那群老狐狸,是想把本殿下灌死吗?”
听到这话,少女的唇角一抽,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眼前的男子突然步伐有些虚浮地上前,俯身,把自己那红盖头轻提起来。
掀出一张施加粉黛更显清亮的脸,眉间的花钿连带着人都带着艳丽的色彩。
谢杳视线猛然撞上那双,因猝然看到亮光而有些许失焦的琥珀色眼眸,动作不自觉停留了一瞬。
少年这才缓慢感知到,这场婚宴的真实性。
眼睛有些闪烁,不再看着少女,谢杳又走回桌边坐下。
没注意到少年的变化,崔羡好只觉得终于可以走动,她起身,走到桌边也坐着,倒了一杯温热的醒酒茶推过去。
“殿下辛苦。戏好,酒量更好。”
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揶揄。
谢杳不客气地一饮而尽,微微压住胃里的酒意翻涌。
他抬眸,目光有些戏谑地盯着少女:“彼此彼此,比不上崔姑娘。”
听到这话,少女不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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