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的主人祝言,正身在无稽崖。
她小小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直往后冲去。
直到后背撞上巨山,撞穿尖石,撞穿整块山壁,引起山脉崩塌,退行百丈,祝言的身体方能无力地停下。
她遭受的这一击,太过恐怖。
直接让她的身体化作羽箭,射穿整座山壁,而后摔在地里,砸出深深一个凹坑。
数丈深坑中,祝言侧伏在土地上,闭着眼,像是失去了意识。
她头脸皆是血迹泥土。
有雪色身影,如月从云间高速疾驰而来。
到深坑上方,又倏然停住。
“又是你。”
镜弓在谢却风手中转了一圈,被他往身.下一丢,当了座椅。
“你也在猎杀果实?”
长弓平行悬浮在空。
谢却风像是打累了,坐上镜弓,翘起二郎腿,托着腮。
已经好几次了。
这个花棉袄的小女孩,他在追杀其他果实时,会碰到她。
死在她手底下的果实也不少。
好几次,谢却风就在旁边看戏,他隐匿了自己的声息,看祝言如何干脆利落地杀死那些果实。
祝言暴.露出过很多天赋,她很强,就算作为一颗果实,她也太强了。
祝言在坑底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仿佛已经死去。
谢却风毫不在意,他打了个哈欠继续说下去。
“你比我省力。
你知道所有果实的信息,按图索骥。”
“是上面哪一位泄露给你的?
让我猜猜。
祂?祂还是祂?主神不至于陪你玩这种过家家。”
“金、木、水、火、土哪一位?”
“哦——”谢却风拉长了声音,“是土神。”
坑底的祝言,内心大惊。
谢却风这个怪物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随便推推,就能推到真相?
不,他不是随便推。
他暗中观察肯定很久了,看戏看到今日,才对她真正出手,出手即一击即中。
即便祝言用天赋有所预料,没想到他这家伙,强到这种地步。
他认真打,几个回合下来,祝言被打去了半条命。
聪明得可怕,强得可怕。
怪不得姐姐那么完美的人,无数次,都选择不与他斗智,只和他斗剑。
此时,谢却风更是猜到了她们与土神九玄的合作。不能再让他猜下去了。
祝言缓缓睁开眼,
漆黑的眼珠,顺着视线,看见了脸庞的土,有大头蚂蚁,在慢慢悠悠爬过一颗土粒。
对人类来说,渺小一粒土尘,对这蚂蚁来说,却是要努力翻越的高山。
祝言想说话,可吐出来很多血。
胸腔里脏器破碎,怎能不痛。
她强忍着痛冷笑,“谢狗。”
“奇怪。你说话的口气,跟我前徒弟有点像。”
“我心情好点了,可以多陪你废话一会。”
谢却风换了条腿翘二郎腿,压在下面的那条腿太长,鞋都快踩到地了。
要不是镜弓不允许。
其实他更想躺着说。
“你用了不止一种天赋,你的初生天赋,是【无限掠夺】吧。”
祝言眼睛微微瞪大。
“上届我胜利后,我出于好奇,让祂们让我看了一眼天赋池。”
“【无限掠夺】,很有意思的天赋。”
很多【果实】并不知道,天赋可以互相掠夺,但只能夺走一个。再杀【果实】夺取,上一个抢来的天赋,就会被下一个天赋所取代。
因此,掠夺天赋,是有上限的。
【无限掠夺】的存在,本就是破坏【诸神的野游】平衡性的。
容不得谢却风不留心。
“居然……看一眼就全记住了。”祝言笑得肩膀发抖。
这个怪物。
被逼到此等绝境……她现在真的会被谢却风杀掉。
要不是为了这次姐姐活下去的可能性,或许早在谢却风说这些废话之前,她就立刻用【时空溯回】重来了。
可是祝言舍不得。
万一呢……
万一这一次,姐姐能活下去呢。
祝言笑着笑着,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收起,没有感情。
谢却风还在猜。
“不对,你的实力配不上这么厉害的天赋,是你抢别人的?”
“不是,对你很重要的人送你的?”
祝言幽深如井的眼眸,看向谢却风。
她自认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不知道谢却风是从她的什么微表情里发现的。
谢却风笑起来,露出点曾经少年剑修的桀骜气。
只是语气依然很贱。
“唉,小姑娘,眉头别皱。只要你说实话,我不会祸及旁人。”
某种意义上,他和顾我见有相似之处,只是他比顾我见更为天真残忍,因为他没有任何共情能力。
祝言强撑着坐起来,“你敢!”
他敢伤害姐姐。
谢却风收了笑。
“果然是很重要的人啊。”
而后,他的语气平淡。
“见过我这几招的,都死了。”
“你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吧。”
“你得到……不对,你被某一任【硕果】赠予的【恩赐】,是【回溯时空】?”
祝言最大的底牌被猜到,这时再也稳不住。
没办法了。
天赋【回溯……
祝言顿了一顿,她还想问点什么。
一次次的重来,她才能利用信息差,在谢却风手底下多过几招。
“谢狗,你的恩赐是什么?”
谢却风听了那称呼,眼前闪过荼毗那倔强的脸,明明不爽却硬忍着,转过身来又对他摆笑脸。
真是有意思。
“我的恩赐,你也配见?”谢却风淡淡说。手摸向弓。
祝言大惊。
要死了,这回真的要死了!
她不再犹豫,默念【时空回溯】。
意外又发生了。
她的乾坤袋破了。掉出来几个……白花花的……蒸饼。
祝言和谢却风同时一愣。视线都看向那蒸饼。
天赋【空间跃迁】。
趁谢却风一愣神的功夫,祝言灵机一动,迅速逃开数百里。
她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又足足逃了两千里,才缓了口气,找地方躲起来。
两千里,要是谢却风想追,她也不一定能逃得掉。
多亏了那几个馒头。
祝言一面调息养伤,一面想,谢却风为何不追了?
谢却风的确没追。他若想追,祝言跑不掉。
他抬手,一个蒸饼腾空而起,跃进他手里。
谢却风眉间一动。
这个形状,桃花确实特殊。
很多年以前,他跨过长长雨夜,向那个绝望的小女孩伸出手时,问她要不要做自己的徒弟时。
见过这种馒头。
那个村子穷得要命,家家户户都会做蒸饼,这样的形状,掐一下就出形,里面没有馅,但能借此讨巧,多卖出一文钱。
“荼毗的朋友啊……”
谢却风撕下一片,放到鼻下闻了闻,哂笑一声。
还真是。
辣口的。
果然是辣口的馒头,只有她会这么做。
以前荼毗就这么整她弟弟。爹娘为了弟弟屡屡找茬,让她不舒服,她就让弟弟不舒服,反正要冤冤相报的。
她要不是这么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还不能与他纠缠如此之久。
他欺负了她,她定要讨回来。
谢却风出手,蒸饼粉碎。他不大开心。
给个穿衣服这么花的小姑娘做,也没见她给师父下回厨。
他又想,祝言跑就跑了吧。
要是杀了,荼毗又要不高兴。
银发剑修,坐上镜弓,朝慕尘宗飞去。
风云拂过脸颊耳畔,连发尾也染上潮湿。
一百年了,他不想等了。
*
“恩赐么……”
谢却风的声音,散在云层里。
还真是讽刺啊。
他这个上届【诸神的野游】的唯一冠军,最后的【硕果】。
祈求的【恩赐】,叫他自己都大跌眼镜。
若非到那种关头,谢却风都不知道,原来他自己是这样的人。
很有意思。
他自己也是个有趣的研究对象。
*
谢却风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怪胎。
那时候,他还不叫谢却风,俗名谢镜,在家中行二。人都唤他作“谢二”。
谢家乃清流后代,只是隔代太多,家道中落,到谢却风这一辈,也勉强是个书香世家,爹教书,娘作女工杂活谋生。
日子本就清贫。
可人越穷越爱生。
谢家父母就一个“赌”字在心。多生点,能活几个活几个,只要一个有出息,他们这辈子就算是起来了。
还真叫他们撞上大运。
谢家五个孩子,各个有出息。
谢却风头上有姐姐,是战乱跟着爹娘过过苦日子的,之后成了写话本的女文豪,却要冠以男子名,最后嫁与书馆馆主,笔耕不辍。
等谢却风出生的时候,战乱已定,天下百废待兴。
除开谢一,其他谢家孩子都没受过战乱奔波、到处搬家躲灾、随时可能会死的日子,因此,谢家大姐心里是最苦的。
谢却风下头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三弟武状元,四弟文状元,小妹更是经商奇才,富甲天下。
谢家父母高兴啊。赌赢了。
人都道谢家祖坟冒青烟,还有偷偷去坏他家祖坟风水的。
都没用。
挡不了谢家这一辈就是人才辈出。
唯一能给其他艳羡者安慰的,就是谢二谢镜了。
谢二他傻呀,
他还没出息。
谢二是谢家最笨的孩子,从小说话就晚,学东西也是温温吞吞。
他还散漫。
在优秀兄弟姊妹的衬托下,谢二的平庸,就显得特别让人难以接受。
好在谢二学得慢,好歹还学得会。
因此谢家爹娘失望多了,也就对他不抱什么希望,放任自流了。
反正其他孩子出息大,养着他们一辈子荣华富贵没问题。
只有谢家大姐,对谢二很是亲近。
一个是谢镜出生在战乱频仍的尾巴上,勉强算经过几次搬家,与大姐感情最深。
且谢一嫁给了书馆先生。
而谢二爱看书。如饥似渴地看,什么都看。
小谢二储备了大量知识。
但逢爹娘、先生考校,小谢二就是一个一问三不知。
课上还爱睡觉。
随时随地躺趴睡。
为此挨了爹娘不少打。
只有谢二去书馆,谢家大姐才会与他好好说话。
也只有谢家大姐,发现了二弟在藏拙。
谢一:“先生考校的,你昨日才看过。如何填白卷?”
大姐明悉无疑。
谢镜懒懒散散,半眯眼。
正当谢一以为她这好弟弟要贯彻作风,开口就是要给她找不痛快时,却见谢镜睁开眼,认真地说。
“无聊。”
谢一懂了。
他觉得先生迂腐到无聊、功课简单到无聊、世人追逐名利无聊,他觉得自己的存在都很无聊。
只是因为他信任谢一不会说出去,才说了实话。
谢一弯腰,摸了摸二弟的发顶,“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无聊的?”
谢镜想了想,“那些人死了,被官.府或烧或埋的时候吧。”
谢一吃惊,那时候他才三岁,已经知事。
战乱中死去之人,不过一粒红尘,能有人焚烧敛埋尸体,都已经是幸运了。
谢镜:“反正人总会死。什么都带不走。”
对这个世界。
谢镜充满好奇心探索欲。
但他没有心。
“二弟,你什么都能看穿,姐姐真羡慕你。”
谢一通透善良,又富于想象力。意识到二弟的“脱俗”,她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微笑着告诉他。
“等你遇到……你看穿了,也想陪她演下去的人,你就懂了。”
后来大姐被大姐夫背叛了,写话本子的钱都被卷走了,千里寻夫,再见时伊人已新娶,抱儿携女。
大姐死了。
自己选的。
她在房梁上吊死了。
她写的那些真情真意的话本子,冠着负心汉的名字。
这个假情假意的世界,终究是容不下她这样美好的灵魂的。
谢镜跟着扬纸钱,行在送葬的乡下小道耳边哭哭啼啼,他觉得无聊。
这些事跟他没有关系。
谢一喜欢自欺欺人。
这是她咎由自取。
没了谢一,谢镜不再掩饰,他过于聪明的脑子,渐渐令周边人感到恐惧,继而敬而远之,再而出言中伤。
没有人喜欢被看穿。
太聪明的人,遗世独立,不会招人喜欢。
谢二是个怪胎,是妖怪投胎来的,这谣言就这么传开了。
而后乡亲们喊打喊杀,闹到谢家院子里,发现人根本不在。
谢家爹娘一脸无奈。
“他离家出走了。”
乡亲队伍里,有小姑娘虎妞一屁股坐地上哭出声,“爹,你说好了把他抢来给俺当童养夫的!”
弄得她爹娘赧颜汗下。
谢镜走了。
没告诉任何人他要去哪里。
再回乡时,他已经是慕尘宗门下最负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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