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廊桥上,正往飞机入口走去的路途中,宁漪忽然收到了梁嘉的信息。
[我的紧急联系人,填的是你。]
附带发来一张西班牙和中文的双语表格。
宁漪放大照片,看清了紧急联系人一栏,填写着她的名字和电话。
忽然心惊。宁漪立即给梁嘉打过去电话。电话倒是很快接通。
“没事吧?”宁漪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梁嘉笑道,“放心,只是要求填一个表格而已。”
“吓我。”宁漪松一口气。
赖至廷已经多走了几步,见宁漪仍停留在原地,倒了回去。
“怎么了?”赖至廷问。
“没事。”宁漪回答赖至廷。
廊桥旅人不断走来。他们往边上靠近,避免挡住别人的路。
一个小孩坐在行李箱上,利用廊桥的一点坡度,放手往下滑,当作滑车那般兴奋。赖至廷揽着宁漪的腰,把宁漪护在里侧。
宁漪继续和电话那头的梁嘉通话,关于梁嘉的具体行程。
“已经到上海了?”宁漪计算时间。
“刚到。”梁嘉拖长声音,“看样子得在机场逛一会儿了。”
这次回国,梁嘉的航班是在上海中转,再飞往青山。
梁嘉开玩笑,“要给你买雪花膏吗?阮玲玉同款。”
宁漪也笑,“算了,你安全到达就行,我来接你。”
***
落地青山后,走出机场大厅,呼吸属于青山的潮湿空气。
赖至廷挥臂向天空。
之前到达札幌站,赖至廷也是这样,模仿蜡笔小新里的场景,双臂举到空中,喊了一声,“札幌,我们来了!”
所以这次,宁漪知道赖至廷想干什么,跟着他挥臂,喊了一声。
“青山,我们来了!”
他们到的时间还算早。先把行李放回车里,再找一家咖啡店歇了会儿。算好差不多的时候,重新回到机场的到达口,接梁嘉。
这一个时间段,好几趟航班接续到达机场,导致出口处的旅客蜂拥而至,乌泱泱一片。
宁漪往人群闹市里四处搜寻,一时之间没能找到梁嘉的身影。
赖至廷提醒宁漪,“那边,穿棕色毛绒外套那个。”
顺着赖至廷示意的方向望过去,梁嘉跟随人群往前,也正左右晃动脑袋找人。
宁漪呼唤一声,“嘉嘉!”
梁嘉闻声寻来,“宁宁!”
穿越汹涌人潮,梁嘉一路小跑,张开双臂,撞向宁漪,和宁漪拥抱。
两个毛茸茸的女生,抱成一团更大的毛茸茸。
两分钟后,想起旁边还有个赖至廷在。
宁漪介绍,“赖至廷。”极其简短的语言。
梁嘉向赖至廷颔首致意,“久仰大名。”
……是不是太客套了点,弄得好像第一次见面一样。赖至廷说话直白,“大学时候不是见过好多次么。”
梁嘉略惊,“主要没想到你竟然认得我。”
况且过了那么久了,竟然还记得。是因为她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宁漪身边吗。
周围分明已经离开了那么多人,出口处源源不断又走出更多的人,航班堵车似的。
他们没再久留,往停车场走。梁嘉挽着宁漪走在前面,赖至廷拉着梁嘉的两个行李箱跟在后面。
车内空间小,后备箱已经放满了宁漪和赖至廷的行李,梁嘉的箱子只能塞在后排。
这辆车对梁嘉而言,也是已经有好多年不见。于是他们特意把驾驶座让给梁嘉。
剩下宁漪坐副驾,赖至廷和行李箱一起坐后排。
上了快速路,过了第一个分叉口,车辆逐渐减少一半,路况更畅通。
算起来,这辆车的历史也算悠久了。之前在停车场,梁嘉看过外观,干干净净,也没有被碰撞的痕迹。现在打量内饰,同样整洁崭新,有橙花的香味。
梁嘉摸了下台面,“你们把它养得真好。”
宁漪解释,“大部分时间,是赖至在养。”
行李箱由于颠簸往外滑了一截,赖至廷推回原位固定,稍收脚。
梁嘉似乎轻叹了一口气。
“本来想说谢谢的,但是……”梁嘉微顿,又说,“不管是事实还是法律,它都已经是你们的孩子了。”
突如其来的哽咽,梁嘉眼角晶莹。宁漪忙抽出纸巾,替梁嘉抹掉眼泪,“怎么忽然这么感性?”
“可能太久没回青山了吧。”梁嘉忽而笑起来,“怪想念的。”
想念这里的一切,朋友,食物,天气,傍晚,语言,氛围。
当然,其中最想念的还是朋友,以及食物。
晚餐也是由梁嘉指定的。
按照宁漪的计划,带梁嘉吃晚饭,起码得是一顿串串或者火锅。米花巷的餐馆多,正好又在家附近,安排起来行程方便。
但梁嘉心心念念的是豆花火锅,而且是青大北门的那家豆花火锅,想了很久。在哥伦比亚的那段日子,甚至有一次梦到过。
大学时候,想不出晚上吃什么的时候,梁嘉就会和宁漪一起去吃那家豆花。
“我的快乐老家。”梁嘉笑道。
虽然也是火锅,但比起常规火锅来,豆花火锅显得似乎不那么正式。
为了满足梁嘉的愿望,他们绕了一段路,到达青大北门的豆花店。
桌椅都是低矮的类型。看得出来之前是摆放整齐的,但由于客人来来往往,一波老顾客离开,一波新顾客光临,服务员来不及去摆放。
恰巧有一个靠墙的空桌。
梁嘉点的餐。标配是招牌豆花火锅汤底,搭配牛肉三线肉一类的烫菜,额外点一碗白水豆花。
豆花太嫩,梁嘉拿筷子夹,刚夹住就从筷子缝隙里滑掉。努力重新尝试一次,结果还是会滑掉。一块大豆花被漏成四五块小豆花。
宁漪帮忙,尽量放平筷子,试图抬起豆花。可豆花嫩得不像话,金鱼一般狡黠地滑走,掉回碗里。
“驯服不了是么。”宁漪嘀咕。
赖至廷下意识想找服务员,但见服务员全都忙得不可开交。索性起身,自助取下消毒柜里的勺子。
用勺子舀豆花。赖至廷的第一勺习惯性舀到宁漪碗里。第二勺特意挑选大块,递给梁嘉。这个场合里,梁嘉是客人——并且看样子,梁嘉说不定就是未来伴娘。礼貌一点总没错。
有心观察赖至廷的举动后,梁嘉评论了一句,“看不出来你原来这么绅士。”
赖至廷蹙眉,“什么叫作看不出来?”
梁嘉解释,“因为你给人感觉好像很拽。”
宁漪强调,“他就是很拽。”
赖至廷正舀豆花放进宁漪碗里,顺势拿勺子敲了敲宁漪的碗沿,质问,“嗯?”
宁漪模仿赖至廷的腔调,尾音上扬,“嗯?”
梁嘉跟着学宁漪,拖长声音,“嗯?”
此起彼伏的“嗯——”。
倒是把隔壁桌的人逗笑了。
赖至廷放下勺子,问道,“喝饮料?还是来点酒?”
听宁漪讲过,和梁嘉拼白酒的事。两个女生喝酒,或许不大安全。所以如果今天她们想喝,赖至廷肯定滴酒不沾,给她们护航。
梁嘉却摆手,“酒就算了,明天还要早起赶飞机。”
这次的行程排得太满。梁嘉今天下午才回国,明早就又要继续飞行,去往悉尼报道。
一想起这事,宁漪稍有些低落,“真的不能再多待几天?”
听到梁嘉要回青山的消息,宁漪脑海里一下涌出好些想象的片段,一起回青大,一起逛动物园因为梁嘉喜欢动物,一起游泳,一起吃漂亮饭。
克制不住地期待。
梁嘉情绪也不高,撇嘴,“我连今天都是偷来的。”
按理是从上海直接转机。趁着路程中间有个时间差,梁嘉转而来青山一趟,见宁漪一面。
分明久别重逢,才见面没多久,结果转眼就面临离别。
宁漪一瞬间有了一种切身的感受。
时间可真是不留情面呐。
***
兜兜转转,回到家已经快十点。
梁嘉先洗漱,穿上宁漪的米色毛绒睡衣。出来后,换作宁漪进了浴室。
客厅里,暖光包裹,电视画面播放篮球新闻,季后赛十大扣篮集锦。
赖至廷躺在摇椅上,梁嘉坐在沙发这头。
擦拭发梢,尽管梁嘉刚才其实已经几乎吹干了头发。
“咳——有个事跟你说一下,”梁嘉把发丝在指间绕成圈,朝向赖至廷的方向,“今晚我想挨着宁宁睡。”
之前也有去朋友家住的经历。无一例外,都是夫妻或情侣住主卧,梁嘉一个人被安排去客房。
当然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梁嘉没在意。
只是今天面对的是宁漪,梁嘉无论如何也想挨着宁漪,就像大学那样。
这样的安排,其实宁漪之前和赖至廷商量过,都没有异议。不过还没来得及告诉梁嘉,就被梁嘉抢先问出口。
赖至廷正想回答,“宁宁……”
“我和宁宁之间不一样。”梁嘉直视赖至廷的眼睛,“毕竟我是宁宁的紧急联系人,你知道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赖至廷感觉梁嘉看他的眼神里,包含了一丝……挑衅。
啪嗒。浴室门被打开,宁漪走了出来。
梁嘉若无其事,欣喜地起身往主卧走,“我先回房间。”
自然而然地回了主卧。
鸠占鹊巢,当着赖至廷的面。
***
宁漪回房间的时候,梁嘉已经躺在了床上,被子蒙着脑袋。以为梁嘉睡着了。按照平时的习惯,梁嘉就爱蒙着脑袋睡觉。
等到宁漪小心翼翼躺下来,不超过半分钟,梁嘉蚕蛹似的蠕动,凑到宁漪身边。
“宁宁——”梁嘉用的是撒娇的语气,“你不会怪我吧?”
宁漪一时没听懂,“嗯?”
梁嘉摩挲宁漪的手臂,“我抢了赖至廷的位置,你不会怪我吧?”
宁漪笑道,“怎么会。”
“那影响了你和他颠鸾倒凤……”
“梁嘉!”
宁漪作势要去挠梁嘉痒痒,梁嘉嬉笑着缩成一团挣扎。
前一秒还静谧平和的空间,下一秒变成了战场。
闹够了,战场又变得平和。
两个人肩并肩,被子夹在胳膊下,看着天花板上漏进窗户的霓虹。
宁漪问,“嘉嘉,工作还辛苦吗?”
梁嘉认真想了想,“有的时候确实挺辛苦。”
好几次加班,说好的加到晚上十点,结果不断地遇到新的问题,一直搞到凌晨四点才结束。
动作快点回到公寓,四点半。不洗漱直接睡觉。睡到六点半闹钟响,起床继续上班。
睡眠时间一共两个小时。
睡个球。
“那段时间,感觉把我这辈子的脏话都骂了。”梁嘉感慨,“我都不知道我的脏话储备量有这么丰富。”
宁漪请求,“教我。”
梁嘉微愣,毫不犹豫拒绝,“把你带坏了,赖至廷会揍我的。”
赖至廷那样子一看就不好惹,梁嘉尽量不去惹。
轻轻拍了拍被子,梁嘉转而继续道,“每次准备撂摊子甩手走人的时候,想到这份工作可以支撑我公费流浪,又有些舍不得。”
“是呐,满世界的跑。”宁漪说,“而且你喜欢。”
梁嘉比划手势,左一下右一下,“所以总是在反复跳横。辞职!算了算了……辞职!算了算了……”
比划得活灵活现,声情并茂,像个脱口秀演员。
宁漪笑了下,催促道,“讲讲流浪故事。”
梁嘉确认,“你想听?”
宁漪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明早需要七点半起床。简单计算,宁漪说,“还能讲八个小时。”
梁嘉伸手,“瓜子饮料矿泉水呢?”
宁漪往梁嘉手上轻拍,“喏。”
有模有样地开始磕空气瓜子。梁嘉来一颗,递给宁漪也来一颗。
“之前跟你提过的,”梁嘉往空中扔空气瓜子壳,“有很多中国人,经常搞同乡联谊。”
宁漪印象深刻,“还上过春晚是吧?”
大概是三年前的事。春晚途中,有一个海外华侨送祝福的视频集锦,汇聚了全世界的侨胞。梁嘉他们同乡会也在其中。
这个消息梁嘉提前告诉了宁漪。
那年看春晚,宁漪对舞蹈唱歌小品完全没兴趣,光是等着海外侨胞发来贺电。
关于梁嘉同乡会的镜头,大概两秒,一齐高声说了三个字,“祝大家”。
宁漪特地截了图。
“当时不是围着一张大圆桌坐么,”梁嘉问,“你有没有印象,我左手边坐了一个老头。”
宁漪肯定没印象。除了梁嘉,宁漪谁也没在意。
但截图清楚记录了一切。
翻出截图,放大画面。宁漪看见了坐在梁嘉左手边的老爷子,满头银发,打领带,杵拐杖。
梁嘉指尖点着屏幕,“我跟他打了一架。”
“啊?”
剧情进展出乎想象,宁漪一时没反应过来。
梁嘉想起来仍觉得闹心,“典型香蕉人。”
国籍还是菲律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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