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睿还是坐在老地方,身边放了一张小几,摆了一套茶具,而他正在那闲适翘着二郎腿。
方满穗撇开眼,有些不耐烦地松了口气,但心里记着兰烟渚的话,客客气气地抱拳说道:“陈大人叫我什么事儿?”
陈松睿掀起眼皮看了眼方满穗,只叫后者不适地蹙起了眉头,这才笑眯眯地往后一靠,说道:“方姑娘不用怕,本官不会对你做什么。阿姜,帮姑娘搬个椅子来。”
这大厅空荡荡,那穿堂风硬是把处于静谧的纸醉金迷之所吹得自带阴气。方满穗垂着眼睛,面上还是一副泰然自若,对着姚姜说了声谢谢,便板板正正地坐在了陈松睿下首。
“说起来,我与你养父也算是有些旧。”陈松睿开口就直线扔掉了脸皮,把自己硬是抬上了长辈的份儿,方满穗险些没绷住自己下撇的嘴角:“还没问过,方姑娘今年芳龄几何?”
方满穗闭了闭眼,放在膝盖上的手膈应得蜷缩了一下,活像是有什么虫子从皮肤上爬过。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强行咧开一个父慈子孝的笑容:“回陈大人,在下今年虚岁十八。”
陈松睿颇有几分过年长辈逮住小辈问东问西的样儿,了然得“啊”了一声,喝了口茶,又问了一句:“也就是十六七岁,好,好,年纪还轻着呢。”
他有病吗?!装什么活爹——方满穗在心里咆哮着,咬牙切齿地挑了挑嘴唇,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
老大真的是债多不压身——旁边的姚姜低下头,掩住自己无语的表情。
站在陈松睿身边的蔡知府攥紧了绣春刀柄,拼命遏制着自己心跳带起的急促呼吸。
若是仔细看陈松睿的动作,就会看到这人端着茶水的手指如同被寒冬腊月的天气冻过一样,僵硬地颤/抖着。他却像个木偶似的笑着,一举一动都活像是被人牵着线。
“说……咳咳!”陈松睿忽然呛咳几声,清了清嗓子,总算卸下了那股“拿腔拿调”的劲儿:“说到这,方姑娘有想过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方满穗满肚子的疑惑和不耐烦,实在被这态度反复无常的锦衣卫头子搞得满头雾水:“我为什么要去找?爹爹说了,我父母早就不在了。”
这人怎么回事?前几天还想要我的命,今天怎么突然开始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了?
她不好直接看向陈松睿,生怕这人循着自己的目光,直直把自己的骨皮都扒开瞅瞅,于是就用余光瞄着那个高大的男子,可惜除了他满脸温润的笑意,竟是半点其他的“苗头”都抓不到。
陈松睿又点点头,又端起茶——这人喝的茶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灌那么多杯居然半点没有尿裤子的欲/望。他食不知味似的灌了两口,开口说道:“父母可有留下什么信物?本官可帮忙寻找。”
方满穗一句“你听不懂话吗”憋在胸口,扁扁嘴,拱拱手:“这个在下不知道,爹爹并未提到过,多谢陈大人好意。”
说罢,两个人同时收回眼神,正襟危坐,喝茶的喝茶,整理袖管的整理袖管,任由那些对话在尴尬里沉了底儿。
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又莫名其妙的结束,陈松睿又喝了两杯茶,咳嗽了两声,这才开始问到正事儿:“诸位,可有什么收获?”
方满穗发现姚姜正冲自己眨眼睛,便赶紧接上话,把莲铛告诉自己的全都说了:“……就是这些。那田大人丢掉的东西似乎很重要,引得有人要来一起讨要。陈大人不妨去问一问当天是那几位姑娘在门口,或许能知道那黑衣人是何人。”
“不错不错,辛苦方姑娘。”陈松睿满意地一颔首,活像一个看到优秀后辈的长辈,看的方满穗额角青筋都要跳起来:“阿姜,去把老鸨叫来。”
“正好把所有人都审一遍,”他笑眯眯地点点头:“下午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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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的大小事务都被锦衣卫一手包揽,娄大人无事在家,却忽然又被锦衣卫唤走了。
来传话的是那个高大的千户,铁塔一样站在大门口,见到娄大人也没有行礼,沉着声音说道:“还请娄大人和我们走一趟。”
娄大人拱手行礼,沉声说道:“请问林千户,这是做何事?”
林奎之没带着平日里的笑,冷沉沉像隐于雾霾中的远山,声如洪钟:“自然是有要事。”
他说完之后便站在了原地,一双虎目像是盯着兔子的野兽,光影在眉骨上撒出一层阴影,娄大人后背激起一层颤/栗的鸡皮疙瘩,垂下眼睛,只能应是。
他换了身衣服跟着锦衣卫上了马车,车轱辘刚过了街角,后脚院子灌木里面就冒出几个脑袋。
兰烟渚穿了身利落的短打,打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暗卫先去探查。像是凭空出现的暗卫从阴影里冒出来,冲着兰烟渚一点头,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为什么不直接进去?”兰霜毫头顶上落着树叶,“噗”一声,吐掉嘴里尘土:“呸呸——我看里面也没什么人。”
兰烟渚赏给弟弟一个大白眼:“这些读书人的心眼多得跟,什么‘地上撒一层灰看看有没有脚印’什么‘书架上放一根头发用来看有没有被动过’,你懂个屁!”
兰霜毫默默将身上蹭到的蜘蛛网拍下来,小声嘀咕道:“你不也是……”
暗卫很快去而复返,低声汇报:“并未发现密道、密室。”
兰烟渚皱起眉头:“没有?”
她从灌木丛里站起身,随手扑打去自己身上的浮尘。这是个两进的小院,小花园疏于打理,杂草遍生,竟是连一个仆从都没有……若是往角落看去,甚至能看到挂在墙角的蜘蛛网,身边的桃花树也长的稀稀拉拉,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壳。
“我记得娄川的妻子是早逝?”兰烟渚自言自语道,一面迈步跟着暗卫走进了房间。她仔细回忆着陈松睿送来的信息,皱起眉头:“娄川的妻子不是商人出身吗,怎么会穷成这样?”
兰霜毫咳嗽着拍掉身上最后一点灰,刚迈进门槛,就“噫”了一声:“这是书房?嚯,我家茅房都没这么……”
屋子里除了歪瓜裂枣的书架和一张掉皮的书桌,只剩下放在里间那个陈旧的拔步床。灰扑扑的屋子空得像被刚被劫匪光顾过,也不怪暗卫探查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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