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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冠礼

小说:

金华风月

作者:

沈檀洙

分类:

穿越架空

皇帝倒算守诺,叫长宁领了兵部侍郎同太仆寺丞两个为册封使从宗正寺接回阿斯兰,又封了许多赏赐到碧落宫里头,还择了个“顺”字为封号,做足了他得宠的面子。

冯若真那里,只有斩了捉来活口的几个刺客做交待,又是封了许多赏赐到冯府上,又是给冯氏的承恩公多续了一代世袭,最后还是魏容与拦了一道,才算勉强压住了言官上谏的折子。

“陛下、公子……”阿努格怯生生地,试探着往寝殿里头踏了一步,“长宁姑姑说该起身了……”男孩在殿内张望了几眼,只见着低垂至地的红罗帐微微颤动,裹起一阵微风,看不清内中景象。

他正想再叫一声,便听见帐子里传出一声温软的轻吟,羽毛似的,初时还能抓着些实处,到了后头便轻飘飘地,只在人耳侧掠过一声便飞离了水面,“唔……几时了……”

内中懒懒地泼出一道凝乳似的玉臂来。葱根似的手指软软垂向地面,在金砖上映出纤细的影子,才露出半寸余的指甲便成了与水面相接的一点。那臂微微摇动了一下,便很快被另一只飞出罗帐的暗白大掌捉住了,又捞了回去。

紧接着便是几声低笑,还夹杂几丝喑哑的气喘声。

阿努格一下意识到里头是什么光景,羞得满面红霞,忙低下头去,“回、回皇帝陛下……如今已是卯时三刻了……”

“哦……”皇帝的声音软得厉害,只轻轻应了一声,“你同长宁说,今日辍朝一日,叫众卿家用了早膳便回去……”她话音还没落,阿努格又听得一声压在喉头的娇音,而后才是皇帝低低笑音道,“快去吧。”

红罗扰动,惊起不易察觉的细尘。

“是、是……!奴先告退了……!”阿努格如蒙大赦,快步退了几下,才过了碧纱橱便逃也似的奔出了寝殿。

只留下金砖上飘飖的赤红影子。

“外面可是你亲弟弟。”皇帝伸手拢了拢锦衾,翻身甩下了身上人,“也不怕他半大孩子被教坏了。”她的手惯来不老实,早在枕边人腰上背上腹上流连起来。

“……比不上你不早朝。”阿斯兰不甘示弱,反唇相讥,手臂却箍在皇帝腰上。

“嗯……”皇帝半阖眼皮,慵懒地应了一声,“我早想辍朝一回了……都二十年了,也该让我休一日……正好借你的由头……”她想起什么似的,一下捏上青年人的下巴,那上面髭须叫去干净了,光溜得很,“当个重色倾国的昏君……”

只可惜她睡眼迷朦,视线还糊着,本想要搂着小公子吃一口唇上胭脂,一下歪了些,吻到了鼻尖上。

一连三日留宿碧落宫,竟还没玩腻。阿斯兰还嫩着,更不会那些内宫花样,回回不过耗到筋疲力尽算数,偏生还总想在上面。皇帝兴起时候便逗起这只猫儿来,随便激他两句,便又是一番缠斗,总累到直不起身子才作罢。

阿斯兰受了这一口,后头再要偷香时候却避开了皇帝:“……你不用再演。”

皇帝听着便咯咯发笑,“我并没说过只是做给人看。”左右推了早朝,她也没打算就此起身,仍旧阖着眼皮子只在榻上挪动,“弹劾折子已然压过来了,我还不多吃些实在的,倒白费了这么多折子。京城纸价贵着呢……”

昨晚上要水沐浴过后又在榻上戏弄了一番,小公子衣襟还散开着,大片的胸膛便露在外头,烘得帐中燥热。皇帝一时兴起,又搂着小郎君偷香起来。

还没玩够,便被小公子握住了手腕。

阿斯兰双颊半染朱色,只看着皇帝,没说话。

“行了,腿打开点。”皇帝笑,“先刻挑拨我的不是你么,这会子怎又贞烈起来了。”她在衾被低下踢了踢人膝盖,“这不是都起来了。”

“……男人晨间都会有,不是对你。”阿斯兰抿着嘴,声音却低得很。

皇帝也不恼,只收了手脚来,“我也不喜欢强迫,罢了,起身吧。”她翻了个身朝帐外去,便要叫人进来伺候。

还没伸手去呢,腰上手臂倒收紧了几分。

“等会。”

“你总玩这种把戏也没意思了。”皇帝揶揄道,“要么就一刀刺来,要么就老实受着。如此这般,你不嫌难受我都替你难受。”她点了点腰上这只手,手指短粗,指骨突起,肌肤养了这些日子也不见细嫩,总显得不够精致,带了几分粗野。

“……”阿斯兰沉默下来,手上却没放松半分。

他枕下藏了一把刀。草原上常见的弯月似的匕首,最适宜割断野兽咽喉。他知道,皇帝也知道。甚至这刀还是皇帝还了给他。

若要取她性命,帐中不过二人时是最易得手。

只要割断她纤细的脖颈。只要在她熟睡时,用那把刀割断她细长的颈子。

过了好一阵子,阿斯兰才哑了声音道,“我已经没机会了。”幼弟、部下尽在她掌中。宫禁森严,即便一刀割断她咽喉也走不出这金乌城。更别提她身边还有那么个亲卫。

“待那起子人走了,你也不必再如此煎熬。”皇帝背对着人笑,语气里混着几分轻蔑,“你皮囊生得再好,我也总会厌倦的。”

她难得放纵一回,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叫传了膳来。阿斯兰早起了,为着先头那么一下,没等着皇帝睡醒先去叫了凉水,换了身衣裳才坐回来。

说起用膳,皇帝也恼火得很。为了显出荣宠来,给阿斯兰搭了烤肉架子之类漠北玩意儿,连着他吃食也单配了小厨房,供他耗用些肉奶饼酥之流,是以他这里吃食皆是重味严烧,熏人得很。可他被人捧惯了,连顾着皇帝喜好上菜都不晓得,一桌子满满当当的肉食,直吃得人积食。面上看皇帝是疼宠内侍,里间她却已是快演不下去了。

哪个昏君能当得这么窝囊。等着使团过两日离京,这蛮子她是一眼也不想多看。

自抬了这人回宫,倒闹得崇光好几日使性子同皇帝别着。那头是才建了勋的赵家,轻慢了不好,故而又惹得一帮勋贵都起来劝谏。

这也好,给了皇帝一些去哄崇光那小祖宗的借口,后头上碧落宫也少许多。

谁想没事日日对着这么个狼子野心的玩意儿,皇帝一边得做个不愿舍了美人的样子,只心里暗暗松气,改了三五日才来坐一阵,用个膳。

前几日燕王才带着王妃离京去核查江宁道的案子。虽说还是钦差复审,到底江宁道的刺史司马之类已安排了新人接替了。江宁道是许多新政试验的先行之地,是以这下换上去大多是许留仙乃至李明珠一党的人。皇帝虽心知肚明,却还是按捺下来,到底新政变法时候,若朝堂上势力太杂,反倒不好推行。

至于清算那浑水摸鱼的投机之辈,待新政布施得当了,自有被赶下台的旧党弹劾朝参,届时再清查一番就是了。

开春事务繁多,待事事告一段落休整之后,已然快入夏了。

崇光本应随着使团一路回灏州去驻守。到底他如今籍在军中,担着个昭武校尉的职,还须听定远军中调遣。只不过皇帝念着他四月末便该及冠,先报了信去灏州,将人留在京城里,待行了冠礼再走。

论理男子冠尔后行婚仪,他因着选秀在前,在家中又是幼子,没得提早冠礼一说,便只得先嫁了才行礼。只是嫁娶已毕,如今他算是天家侍子,正宾赞者自然也得按皇家仪程算,这倒成了宗正寺同礼部的职责。

眼瞧着他这下正式成年,皇帝还同赵殷笑了两句,“这下最小的也成年了,也是咱们老了。”

她这话说出来,配着那么张脸倒很不协调。赵殷也忍俊不禁:“陛下看着年轻,是臣老了。”她两个只是观礼的,论起来赵殷这个亲父算主人,皇帝这个妻君也是主人,该是招待宾客的。只是这两位身份太高,又有礼官在前头主持,反闲了下来,“说来崇光的名儿还是陛下定的,一晃二十年了。”

“是啊,都二十年了。”皇帝呼出一口气来,“总觉得过了三十之后时间便快些似的。”她笑了笑,又换了个话头,“表字你可起好了?过了今日,再呼他名儿便不合宜了。”

赵殷却打趣起来,“他如今在外头,便臣这个父亲也须唤一声公子,谁呼他表字呢。”

“你可别忘了朕。”皇帝也随着他笑,“总得替朕想个顺口的吧。”

这位梁国公才看往台子上去,笑,“臣不擅这文墨功夫,陛下只听着,不喜欢便下旨改了就是。”

那上头正迎了正宾来,预备加冠元服。

礼部尚书江蓠去年底才为崇光持节册封了,这下又要为他定冠礼,面圣时候便免不了同皇帝寒暄几句:“陛下爱重公子,才仔细选着人来。其实按着宗法,燕王殿下是最合适为赞者的。”

这倒是。赞者总选受礼之人兄长,他嫁入皇家,本该轮着君后为赞。本朝君后已薨了,燕王这皇室男嗣,又没出籍的自然是不二人选。只可惜燕王前些日子才出了京,眼瞧着是不成了,得换个人来。

“这有何难,梁国公府男嗣多着……”皇帝倏忽顿了片刻才接着道,“赞者用梁国公世子就是了,也是煜世君长兄。正宾么……”她翻起江蓠呈上来的名单,来回看了许久,“其实他父亲就很合适,只是这般未免太轻率些。”

这名单上竟没几个名字,叫人犯难。

男子及冠,自然需男子为正宾,可惜到崇光这正二品的内命夫上,要为正宾怎么也须德高望重的六部尚书三省宰相三师三公之类,可选之人反不多了。

她一时好笑,随口同江蓠玩笑起来,“当年朕及笄时候,朝中四相、朕的三师皆为男子,选个正宾费了礼部好大一番功夫。最后改了仪程,才选出王尚书绾发,煜世君的祖父为朕加冠,连赞者李中书也是男子。如今换了个男子来承礼,这些位子上又全是女子,还是选不出一个加冠的正宾。”

其实若皇后还在,论赞者论正宾都合适的。皇帝摇摇头,抛了这不切实际想法不谈,只看着那名单上寥寥几个姓名,道,“沈仆射、谢太君、张尚书、冯大学士……真是,太少了些。”皇帝一下停住了,一脸的微妙,“怎么连王青瑚的名字都有?”

王琅算哪门子的德高望重!

“王按察是先帝的公子,虽年纪轻些,辈分却足。”江蓠稳稳而笑,“虽不如谢太君,却也可行。再说春来按察使们陆续回京述职,王按察这几日也正在京中。”

前头那句话要叫王琅本人听见,大约过不两天就要变着法儿弹劾江蓠了——他生平最恨人提那先帝侍君的身份,却又碍着身份不能驳斥更不能露出不满,总是背后暗暗给那不长眼睛的使绊子。

见皇帝没答话,江蓠又提了个人选来:“崔侧君也是好的,只是远在安平,怕赶不回来。”

“侧君就不必了。”皇帝随口便拒绝了这个名字,对着名单看了好半天才道,“沈仆射吧,到时沈少君及冠再来一遭,还能请了梁国公充正宾。”

江蓠听了不禁莞尔,“陛下也玩起帽子戏法了。”

“好你江赤玉,连朕的玩笑都开上了,朕看你是等不及要乞骸骨的。”皇帝佯怒,自拿朱笔勾了沈晨名字便作势要打,“就这般吧,煜世君冠礼大可行得体面些。梁国公府世代忠良,不能亏待了赵丰实的幺儿。”

江蓠笑着看这位君主。朝臣都说她叫一个蛮子乱了心神,一时翻起昭熙皇后的旧账来,连带昭惠皇后那一半的胡人血都想起来了。如今瞧着,倒还是这位赵家的五公子得宠些。

帝心难测,却是自小处透出些意思来。

“臣遵旨。”江蓠有意抬高了些手,露出几分做戏的情态,“公子冠礼如先帝朝谢太君旧例行仪,只是中宫空置,陛下可要亲临?”

冠礼之重还在册封之上。

“谢太君时先帝可亲临了?”

“回陛下,彼时孝敬皇后仍在,一应宾客布置依着内档皆为皇后安排,先帝并未亲临。”

哦,那还是帝后感情尚好之时。皇帝略算了算时间,彼时亲父二十八九年纪,大约还存了几分颜色,二人也没到为了求一子嗣形同陌路地步。

那么崇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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