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伏在堆满奏章的桌案前,朱笔批阅间,目光下意识地瞥向窗边的软塌——那里空荡荡的,曾经偶尔会有一道身影倚在那里,或捧书细读,或闭目养神,如今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寂静。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蛀空了一块,泛着酸涩的凉意。他放下笔,从袖中取出那枚仿制的丞相府令牌。令牌在指尖摩挲,触感略显粗糙,细看之下,纹路与色泽远不及真品温润,但若在灯影幢幢或距离稍远时,足以以假乱真。
他本打算在更关键的时机,用这枚假令牌给予沈惊枝致命一击,搅乱丞相府的阵脚。奈何沈惊枝动作更快,先一步发难,逼得他不得不将计划提前。眼下,必须尽快斩断沈惊枝与丞相府的联系,让他们无法互通声气,彼此支援。
“石陌。”他收敛心神,沉声唤道。
殿门轻响,石陌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快步走入,肩头还沾着几点未来得及拂去的雪沫。“陛下,有何事吩咐?”他垂首恭立,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谢锦沉吟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令牌上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加派人手,盯紧千丝宫,沈太后有任何异动,哪怕只是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立刻来报。”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另外,派人去丞相府,传朕口谕,召沈近水即刻入宫。记住,要隐秘,你……亲自安排可靠的人去,你如今身份敏感,不必亲自露面。”
“是,属下明白。”石陌领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躬身行礼后迅速退下,身影再次融入殿外的风雪中。
殿内重归寂静。谢锦站起身,走到靠墙的巨大书架前,目光扫过层层典籍,最终抽出一卷书脊略显斑驳、纸页泛黄的旧书册。他回到案前,慢慢翻阅。纸张粗糙,带着年岁特有的干爽气息。
忽然,翻到某一页时,动作停滞了。一页泛黄的纸张间,静静地躺着一片早已失去水分的银杏树叶,叶脉清晰,颜色是沉淀了时光的枯黄。
——
“皇兄!你看这银杏叶!”年幼的谢锦兴冲冲地跑进书房,掌心托着一片金灿灿的叶子,献宝似的递到正在看书的谢鹤修眼前。
谢鹤修放下书,含笑接过,指尖轻轻抚过叶片的轮廓。谢锦便顺势挤到他身边的榻上,晃着腿说:“我看它像母妃头上那支珠钗的图案!”
“是,希景说像便像。”谢鹤修的语气带着纵容的温柔。
谢锦瞥见他手中又拿着书,小嘴一撇,“皇兄成日拿着这书有何用?陪我去玩嘛!”
谢鹤修失笑,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眉心,“读书明智利人,不可懈怠。”语气虽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谢锦眼珠一转,忽然灵机一动,抢过那片银杏叶,小心翼翼地夹进谢鹤修正看着的书页里,得意地说:“皇兄可不许丢了!我再去捡些更漂亮的来!”说着,便要跳下榻去。
谢鹤修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力道轻柔却坚定,目光落在那片被压平的叶子上,轻声道:“行了,有一个,足矣。”
——
“陛下,丞相大人已在殿外等候。”内侍恭敬的通报声将谢锦从遥远的回忆中拽回。
他猛地回神,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片枯叶,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最终,他轻轻将书页合拢,把载着过往时光的书册仔细地放回原处,仿佛安置好一个不容触碰的秘密。
再转身时,他脸上所有的恍惚与柔软都已褪去,只剩下属于帝王的冷静与威仪。
“宣他进来。”
沈近水身着崭新的大红朝服,头戴乌纱,显然是接到传召后匆忙更换,以示庄重。他步入御书房,步伐沉稳,对着御案后的年轻帝王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却不失分寸:“老臣,参见陛下。”
谢锦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并未如常般让他“平身”,而是任由这位位极人臣的丞相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少年天子的目光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审视,淡淡地问:“丞相可知,朕此刻唤你来,所谓何事?”
沈近水维持着躬身的姿态,语气不卑不亢,甚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有恃无恐:“老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那姿态,仿佛笃定谢锦奈何他不得。
谢锦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终于摆了摆手:“坐吧,丞相大人。”
“谢陛下。” 沈近水这才直起身,从容地在旁侧的紫檀木椅上落座,姿态端正,无可挑剔。
内侍奉上香茗,氤氲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弥漫。谢锦端起自己那杯,却并不喝,只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语气听起来像是闲话家常:“丞相大人近日身体可还康健?朕可是挂念得紧,生怕朝中琐事累坏了国之栋梁。”
沈近水心中疑惑,还是微微拱手:“劳陛下挂心,老臣这把老骨头,近日尚还硬朗。”
“哦?”谢锦放下茶盏,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终于直视沈近水,语气带着故作的热络,“想必丞相与太后父女情深,也是时常挂念。不如……朕下一道恩旨,让太后凤驾出宫,回丞相府小住几日,以慰丞相思女之情?” 这话看似体贴,实则暗藏机锋,意在试探沈近水与宫中的联系,以及他对此事的态度。
沈近水何等老辣,回答得滴水不漏,甚至反将一军:“陛下隆恩,老臣感激不尽。若太后凤驾肯临,丞相府上下必扫榻相迎,蓬荜生辉。” 他略一停顿,抬眼看向谢锦,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自然,丞相府的大门,也随时为陛下敞开。”
谢锦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好个沈近水,果然滑不溜手,怪不得先帝在时,也被他这副忠君爱国的模样骗得团团转。
他不再绕圈子,慢条斯理地从案几一侧拿起一本蓝色封皮的账册,状似随意地翻阅起来,纸张摩擦发出沙沙轻响。
“是么?可朕怎么听说……” 他抬起眼,目光如刀锋般刮过沈近水瞬间绷紧的脸,“丞相府近来库藏有些空虚,怕是到时候,招待不好太后凤驾,更遑论朕了。”
那本账册看似普通,但沈近水只瞥见一个模糊的封面印记,瞳孔便是骤然一缩!那是他暗中处理某些见不得光款项的私账,如何会落到谢锦手中?
惊疑之下,他再也维持不住镇定,霍然起身,疾步走到御案前,撩袍便跪了下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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