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
夜色渐深,烛火在帐中摇曳。
周王宇文正掀帘进来时,箫逴正倚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卷未看完的军报,他手里拎着一只酒壶,身上带着沐浴后淡淡的皂角清气。
“皇嫂。”他唤了一声,“缴获了一批宋军的桂花酿,说是江南来的。臣弟尝了一口,觉得清甜不烈,想着您或许会喜欢。”
箫逴抬眼,目光从军报上移开,烛光下,他换了身素色常服,墨发半干,几缕散在额前,倒显出几分居家的温润。
“搁那儿吧。”她指了指旁边的小几,视线又落回军报上,“倒是难得,你还记得这些。”
周王眼睛一亮,像得了夸奖:“臣弟自然记得,您不喜烈酒,夏日爱饮梅子浆,秋日偏好清淡果酿。”
他放下酒壶,走到她身后,迟疑片刻,低声问:“您这发髻看着沉。臣弟帮您卸了吧?”
箫逴没抬眼,只将手中的军报又翻过一页,语气随意:“怎么,王爷如今连宫女的话也要抢了?”
她这话带着些许调侃,周王耳根微热,却还是坚持:“她们手重,怕扯着您。”
说着,已小心翼翼伸出手,去解她发间那些繁复的金钗,动作起初有些笨拙,一枚缠丝金凤钗的钩子卡在了发丝里,他不敢用力,急得鼻尖渗出细汗。
箫逴忽然轻笑一声,头微微偏了偏:“左边那根簪子先抽出来。”
“是。”他依言照做,果然顺畅了许多。
金玉之物一件件被取下,搁在旁边的托盘里,她的长发如瀑般披散下来,他指尖穿过那顺滑的发丝,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好了。”他低声道,声音有些哑。
箫逴微微侧过头,她伸手拢了拢肩头的长发,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手背,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
“手艺确实有长进。”她语调慵懒,“比前日强多了,至少没扯掉我三根头发。”
周王脸一红,手指还留在她发间,忘了收回:“前日……前日是臣弟太心急了。”
他清了清嗓子,找话说:“撤军的路线图,臣弟已与几位将军核对过了。从幽州北门出,走官道,过檀州……”
“这些明日再议。”箫逴打断他,将手中军报搁在一旁,抬手揉了揉眉心,显出一丝真实的疲态,“今日乏了。”
周王立刻噤声,见她确实倦了,便道:“那臣弟伺候您歇下?”
箫逴抬眸看他一眼,那眼神有些复杂,只轻轻“嗯”了一声。他殷勤的去铺床榻,待箫逴走过来,他已自然地拿起梳子,为她将长发梳理通顺。
“你这般殷勤,”箫逴忽然开口,“是怕回京后,我用不着你了?”
周王梳发的手一顿,随即又继续动作:“臣弟愿意,就算回京后,皇嫂身边有千百人伺候,只要您允,臣弟还是想做这些。”
箫逴没再说话,只是微微闭上了眼,同榻躺下后,帐内只留了一盏微弱的灯,他不再乖巧。
“皇嫂……”他声音极低,像梦呓。
“嗯?”箫逴没动,只应了一声。
他将她揽到怀里,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将脸贴在她背后的衣料上,嗅到她身上的气息,不仅没有止住欲望,反正让他更加情动。
“萧逴……”
“嗯……”
对于周王而言,这段日子像是偷来的时光。自那夜之后,他几乎寸步不离箫逴的王帐,起初是小心翼翼的,掀帘入帐,寻个由头与她说话。
箫逴并不赶他。有时甚至会在议事时,自然而然地留他用膳,两人对坐案前,隔着热腾腾的饭菜,周王的话会不自觉地多起来,他会说北地的风沙,说戍边时见过的奇景。
他说这些时,眼睛亮晶晶的,不像个王爷,倒像个急于分享心中珍宝的少年。
这种近乎痴缠的依恋,箫逴并非毫无察觉。她看着他她身边打转,看他眼中日益加深的迷恋,她心里明镜似的——周王正一头栽进他人生中第一次情网里,对象是她。
若在平时,箫逴未必有这般耐心。
可她清楚,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北相之位悬而未决,正是她收权的绝佳时机。周王有皇族血统,有军功在身,年轻而缺乏根基,恰好是一把趁手的刀。
他越依赖她,越迷恋她,这把刀便握得越稳,用得越顺。
于是她纵着他。
允许他出入她的营帐,允许他夜里留宿,甚至在他偶尔流露出幼稚的独占欲时,比如某次见云妃为她梳头梳得久了,他站在一旁,脸色明显沉了下去,她也只是淡淡瞥他一眼,并未斥责。
这种纵容,在周王眼中,便成了某种默许,他愈发沉溺其中,几乎要忘了两人之间横亘的一切,只当这是一段于战火中萌芽终于得以绽放的情缘。
*
杨白是在一个黄昏,偶然撞见那一幕的。
他被允许在营区有限范围内活动,这日正沿着河岸散步,河水潺潺,夕阳将水面染成一片碎金,对岸便是故国山川,看得见,回不去。
然后他便看见了箫逴。
她独自一人,站在河边一处高坡上,负手望着南方,红衣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美得不似真人。
杨白脚步一顿,下意识想避开——他对这个女人的感情太过复杂,恨意中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敬畏,甚至还有一丝他不愿承认的悸动。
就在他准备转身时,另一道身影闯入了视线。
是周王宇文正。
他显然也是寻来的,步履匆匆,直到看见箫逴的背影才放缓。他走到她身后,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那眼神……杨白心中蓦地一刺。
那是男人看心爱女人的眼神,专注、温柔、带着毫不掩饰的眷恋。可她是他的皇嫂!是他死去兄长的妻子!
杨白虽与周王阵营敌对,却也知晓礼法人伦,见此情景,一股荒谬的情绪涌上心头。
更让他不适的还在后面。
似乎是察觉到来人,箫逴微微侧首。周王立刻上前几步,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极其自然地披在她肩上,低声说了句什么。
箫逴没有拒绝,甚至微微偏头,似乎回应了一句,周王便笑了,他站到她身侧,与她一同望向南方,姿态亲近。
杨白别开脸,不愿再看。
恬不知耻。
他在心中冷冷道。
辽人果然蛮夷,兄终弟及或许是他们旧俗,可这般明目张胆地纠缠寡嫂,实在令人不齿,他只觉得胸口发闷,转身快步离开了河岸。
此后,杨白又数次见到周王跟在箫逴身后,痴缠极了,每每看见,心中鄙夷便加深一分,连带着对箫逴那复杂的观感里,也掺入了一丝轻蔑——纵容小叔子这般作态,她也不过如此。
他这般想着。
*
又一日。
箫逴坐在主位,下首是北相宇文珍、南相室昉、周王宇文正,以及几位重要的部族首领。宇文中也在一旁坐着,静静聆听。
“宋廷的议和使者已过真定,条件开得不低,开放榷场,归还部分俘获的军民等等。”
北相宇文珍沉吟道:“太后,此战虽胜,我大辽损耗亦巨。各部勇士折损不少,马匹粮草消耗极大,若能以和议换取数年喘息之机,未尝不可。”
南相室昉附如今对箫逴是真心叹服,言辞愈发谨慎,“长期交战,燕云汉民亦不堪重负,民心不稳,议和也好,也好。”
几位部族首领也纷纷点头,打仗是为了利益,如今利益拿到了,自然乐见其成,退兵也无妨。
萧逴点点头,道:“议和也酒罢了,如今已近深秋,再过些时日,北地苦寒,不利于大军久驻,传令下去,各部开始清点缴获,整顿兵马,十日后,分批撤军。”
“太后圣明!”众人齐声道。
大事已定,帐内气氛松快了些,又议了些抚恤赏功、军功录册的琐事,众人便陆续告退。
周王留到了最后。
帐内只剩下他与箫逴两人时,他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替她按揉起肩颈。
“累了?”他低声问。
“还好。”箫逴闭着眼,“撤军事宜繁杂,你多费心。尤其是二十部之间,战利品分配务求公允,不可生出嫌隙。”
“臣弟明白。”周王应着,指尖感受着她肌肤的温度,心中一片柔软,他喜欢这样与她独处的时刻。
正静谧间,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马蹄声与欢呼。
箫逴睁开眼:“何事?”
一名侍卫匆匆入内禀报:“启禀太后,是韩仞韩将军回来了!还押解着大批宋军俘虏和缴获!”
韩仞回来了。
箫逴站起身,周王的手自然而然地滑落。
箫逴道:“走,去看看。”
营门处,黑压压的队伍正逶迤而入。
为首的正是韩仞。他一身铠甲染满风尘,他身后,是同样疲惫却精神亢奋的辽军骑兵,再往后,是垂头丧气的宋军俘虏,和满载着兵器、粮草、财货的大车。
见到箫逴在周王及众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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