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此前于陋巷中得见一人,其心系教育,贤名远播。又听继昌言,此人曾为宋首辅所驱使,为税事殚精竭虑。继昌瞧过他呈上的卷轴,亦在阅卷时看到过一份出色的答卷。”
洪太师声音不大,却传遍殿中:“如今一甲三名已出其二,同探税事的江抒怀高中状元,没道理与之同往之人毫无所得。老夫怕再不开口,恐埋没了这位贤才。”
虽未提名,众人皆心里有数,不约而同地瞧向站在前排的安蕴秀,心中愤恨这人竟如此不要脸面,居然请来洪太师当堂为他讨名次。
宋鸿卓眉毛深深皱起。
安蕴林的答卷虽然有空泛之嫌,可其内容建设之高远亦是少见,瑕不掩瑜,倒是够得上前三。
然而,小巷中洪太师一句“便是状元也当得”早已在朝臣中传开,再加上安蕴林那性子,抬得太高并非好事,恐还会令他身陷泥沼。故而在考官集议要给他排榜眼还是探花时,宋鸿卓力排众议,只给了二甲名次,亦是存了保全这位后生的心思。
他立刻上前道:“阅卷排名由内阁并几位大学士共同商讨,早已决定好,哪能临时再变?”
“此言差矣,内阁决定,不也得交由皇上过目?皇上欲有所改动,宋首辅也要拦着吗?”洪太师笑眯眯地反驳,“老夫还听云韶说,此人是少有的美姿容,探花郎不就该是俊俏的少年郎吗?”
宋鸿卓还要再辩,忽听上首皇帝道:“果真能引得云韶姐姐青睐?”
六岁幼童对这些事似乎很感兴趣,当即用脚踢了踢御案,催促道:“是谁,快走上前来给朕看看!”
凭借容貌勾引贵女,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安蕴秀顶着满殿微妙的目光走上前去:“安蕴林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抬起头来。”
安蕴秀抬起头,与那兴致盎然的小皇帝四目相对。
她身量修长,套上贡士公服后很有一番风姿。肤色偏白,眉眼清灵,看得小皇帝下意识点头:“是很漂亮。”
殿中不知是谁嗤笑出声,身为男子,又即将步入朝堂,被以“漂亮”谓之,似乎天然地多了一层狎昵意味。
“笑什么,你们瞧瞧,不漂亮吗?”小皇帝犹在疑惑,哒哒哒地跑到洪太师身边,“外祖父,咱们就给他一个探花吧?”
迎着宋鸿卓要喷火的目光,洪太师慢悠悠道:“皇上,您才是一国之君,大小诸事,无需同旁人商议。”
“对对对。”小皇帝如梦初醒,清了清嗓子,“那就,探花,安蕴林!”
以容貌为噱头,明着褒暗着贬,这还不如自己排的名次呢!
宋鸿卓气得要命,在心里大骂了一百遍洪家老贼欺人太甚净存着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出来嚯嚯小年轻!然而百官当前,不能不给皇帝面子。他忍了又忍,只能不断朝着洪太师放眼刀。
仪仗声乐后知后觉地奏响,安蕴秀听着,只觉得滑稽。
以自己现在的水平,能得个同进士出身都是忝列,如今竟是成了一甲探花,进士及第。虽说这是洪家有意为之的高名,却也实实在在地抬举了自己。
一种另有所图的抬举。
果不其然,洪太师下一句便是:“老夫如今年事已高,时常想着驾鹤去后后世会如何书写。刚巧与这位探花有些眼缘,他列一甲不外派,多半是入翰林院承修史之责,不若,先写写老夫吧?”
“……”修史,这是要让自己为他谱写身后美名?
安蕴秀这下真的要笑出声了,这测试题出得未免太没水准,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嫌晦气。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知道这安蕴林是乘上了洪家这条大船。先是有洪家嫡女的青睐,现下又打着洪太师的名号进翰林院,怕不是会如鱼得水。过个两三年一成亲,即成下一个礼部尚书、为洪家再添鹰犬?
江抒怀倏尔转头,目光严厉地盯着安蕴秀。
他心下愤怒,之前顶多是不喜洪氏嚣张,可调查税事至今,早已认清狂人的背后是恶人。如今幼主全凭宋首辅维护,洪太师又将目光转向前朝,让安蕴林为他修撰身后美名——十年寒窗习得笔墨,却是要为恶人歌功颂德?
绝不可能!
满殿的目光都落在安蕴秀身上,她孤零零地站在大殿中央,垂着头,仿佛被群狼环伺的羔羊。
哪怕心中早有决断,直面这些事时亦不免心生叹息。瞧啊,这就是百年权臣世家。连襄王来京都要先韬光养晦,自己是何等的天真,才会觉得初出茅庐便能与之抗衡?以往总觉得还有一线生机,如今看来,只是他们在猫捉老鼠一般戏弄自己而已。
安蕴秀想到了忽然出现的洪天璟,想到三言两语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的洪太师。他们每次都出现得恰到好处,钝刃逼近,扰人心神。在这京中,哪里不是他们的五指山?
只可惜,棋子有了意识,会自己跳出这棋盘。
众目睽睽之下,她缓缓抬头,先是看向江抒怀那边,露出一个微笑。自不欢而散后,这还是江抒怀头一次毫不避讳地望向自己,安蕴秀知道他的意思。
那笑中蕴含着安抚与歉意,江抒怀恍惚一瞬,目光与她交汇的刹那,似乎从中看到了某种决绝意味。
随即,他就见安蕴秀转头望向上首,目光沉静,坚定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臣自请离京。”
殿中霎时落针可闻。
洪太师笑吟吟的表情骤然消失,目光阴冷:“你说什么?”
“太师千秋永寿,何须遣人谱史?”
安蕴秀丝毫不惧:“听闻西北边境空虚,疏于管理。臣承蒙皇恩忝列探花之位,自请前往,以期报皇上隆恩之万一。”
“呵呵呵。”洪太师怒极反笑,“所以你这是要拂了老夫的心意?”
“晚生正是感念太师恩德,故而主动请缨。希望能为边民谋福祉,为同窗做表率,更不辜负太师厚爱!”安蕴秀义正言辞地答道。
“……”
唇枪往来之间,方松鹤往宋鸿卓身边靠了靠,低声道:“看来,不用我们刀工雕刻,璞玉自己也想去乱石锋刃中磨砺自己呢。”
宋鸿卓未发一言,目光复杂。
派往西北的官员名额早有定数,虽有应试贡士,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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