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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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渊文最先听到脚步声。
转头过去,林坤河的手在他肩后一搭,随即问杨琳:“医生怎么说?”
杨琳别开脸。
何渊文低声说了五个字:“急性白血病。”
林坤河顿了下:“怎么这么严重?”
他眼神定几秒,才又问:“那现在是?”
“说是上午输完血小板做了腰穿,明天会出结果。”何渊文也半懂不懂。
林坤河问:“是最终诊断的意思?”
何渊文点头:“应该是看看哪一型?”
林坤河皱眉,往病房看一眼问:“告诉了?”
何渊文摇摇头,他也是刚到,杨琳在跟他商量怎么告诉杨老板。
林坤河想了想:“怕他不配合治疗?”
杨琳终于肯说话了:“告诉他,他也不一定愿意配合。”
她了解杨老板,极固执的一个人,经常把老家一句话挂在嘴边念,说什么瘤子治成癌,治来治去全是医院想让病人掏钱而已。
杨琳咬牙:“我早说了让他请人让他戴口罩……病了不来医院要去诊所,自己又乱吃药……”她越说越激动。
林坤河随她发泄了会,思索道:“还是要说。”他很快皱眉:“这不是小病,配不配合都得治。”
何渊文也是这么想。
三人走进房间,病床上躺着做完腰穿的杨老板,他昨晚发烧没怎么睡,这会眯着眼有些昏沉。
林坤河在床边站了会,他睁开眼:“坤河?”
林坤河喊了声爸:“感觉怎么样?”
“头有点痛,腰也有点痛。”还有点憋尿,毕竟做完腰穿躺了好几个钟。
林坤河扶他去上了个洗手间,杨老板出来就开始抱怨医院,检查做了一轮又一轮也说不清什么病。
简直就是坑钱!
抱怨了会,他不太清明的目光从何渊文脸上扫过,辨认一阵,坐回病床问女儿:“我到底什么病,还没搞清楚?”
杨琳说:“搞清楚了,白血病,急性的。”
杨老板僵住。
等脑子转过点弯来,他重重一激,勃然道:“胡说八道!讲什么鬼话?怎么可能!”
几人皆沉默。
杨老板嘴里在骂,汗**却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是杨琳预想中的反应,她如实解释,尽量平静。
杨老板说不出话,带
怒的脸已经悄悄惨白。
就算再没常识他也知道这是重病是癌。
可人怎么会这么倒霉?他妻子从医院出去还没多久现在就轮到他还一来就是这么严重的病。
林坤河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医疗圈的朋友都说杨老板住的医院也不算差等个腰穿结果还是可以的。
而且刚做完腰穿不建议大动。
林坤河挂完电话心里磨了会。
打完回去杨老板忽然在说:“回家吧。”
杨琳一怔。
杨老板横了条胳膊遮着眼低声说:“回老家……我想回湖南。”
他不想治。
杨琳一听就懂了:“还没完全出诊断医生说急性也不是都治不好!”
杨老板把胳膊拿下来迷茫地看着她。
林坤河也是这个意思:“她没说错急性的不是都治不好我让朋友去联系医院了明天结果出来就安排转院爸不用太担心。”
几人极力开导说服杨老板宽心配合治疗。
杨老板仍然一副沉默相。
始终父女是不一样的林坤河给杨琳留空间出去前告诉她:“你好好说你爸会听的。”
他们父女独处
林坤河说:“斯文了。”
何渊文也说:“成熟了。”
林坤河笑:“本来也比你大。”
何渊文也是一笑。
两人伸手握住手上都使劲想把对方拉过来似的很快又斜着身体撞撞肩笑时松开。
有些事不问即明。
何渊文不傻林坤河出现的时候他就猜到些什么不用非听林坤河叫那一声爸也不用非等杨老板亲昵喊女婿。
林坤河掏出烟盒手指头在底下弹一弹把跳出来的那根递过去。
何渊文摇摇头拄着兜说:“戒了。”里面抽不了慢慢就不愿意抽了。
他不抽林坤河也没抽烟盒塞回去放到裤袋问句:“适应了两天感觉怎么样?”
何渊文如实说:“还在适应。”
他们上一次面对面是在庭审而上一次说话是在广州为了林嘉怡的事动手。
当年拳脚相向说以后不要再见面就真的没见过。
何渊文推了推眼镜问过林坤河家里人情况又问起旧友:“亚滨怎么样?”
林坤河说:“他号码没变改天约他出去坐坐?”
何渊文似乎有些犹豫:“
号码给我吧,等以后稳定了,我再联系他。
林坤河点点头:“好。
聊了有一会,杨琳还没出来。
时间有点长,何渊文朝病房看过去。
林坤河说:“放心,问题应该不大。
不久杨琳出来,说杨老板松口了,答应治。
两个男人跟在她身后往病房走,肩并着肩几乎要同时挤一个门框时,什么东西滴溜溜从里面滚出来,还不止一个。
同房的病友在叫:“哎,我的枣子!
杨琳一回头,两个男的都在捡枣子,捡着捡着都进了病房,放回病友的水果袋。
病友笑着分他们一半:“我们老家的枣子,特甜。
杨琳没心情吃枣,接过来勉强道了声谢。
但林坤河没猜错,始终父女不一样,大事面前大病之下,杨老板还是愿意听女儿的。
只是有些倔骨仍然挺着,杨老板想到家人,很快向杨琳要求:“别告诉你妈妈……别告诉她……也别告诉鹏飞……
杨琳跟林坤河同时皱眉。
护士来换药,他们出去外面,林坤河问:“我打给鹏飞,你回去告诉你妈妈?
杨琳下意识嗯了一声,很快却又反应过来:“你不回去吗?
林坤河说:“总要留一个人守夜。
杨琳微微抿嘴。
她已经留意到他空荡荡的手指,既然决定离婚,这些都不是他该做的。
她也不愿意麻烦他太多。
杨琳说:“我来守就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林坤河没理她,看眼时间又看眼何渊文:“她们打开门做生意的,店里来来往往的人多,没男人不安全,方便的话你跟她一起回去吧,帮忙看一下。
何渊文看着他,答了句好。
杨琳回病房去拿东西。
杨老板喊住她:“那个姓何的小子,为什么又来了?
杨琳说:“因为他坐了七年牢,刚出来。
杨老板又是一愣。
杨琳转身出去,离开前把陪床的收据给林坤河:“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坤河点点头,等她走后给杨鹏飞打了个电话,让他买明天的机票飞过来,又翻通讯录联系了几位朋友,天黑下去领陪床。
但这一晚陪床没怎么睡上。
不知道是不是腰穿的影响,杨老板动不动头痛,还有反复的发冷发热。
杨老板很受罪也很能忍,满头大汗中青筋绕在额头上,
有一瞬间和在派出所里发蛮的儿子很像。
烧到半夜,他也真的在恍惚中把林坤河认成杨鹏飞,但很快又咬起牙,一声不吭去对抗痛觉。
林坤河帮他擦汗,拭体降温。
杨老板认出这是自己的深圳女婿,想起他在深圳的第68分店。
当时也有同乡嘲笑,杨老板却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他一是认为这样能让别人不敢随意欺负,二是觉得自己有机会做到六七十家店。
毕竟那间铺给了他巨大的信心。
那时年轻,做梦可以无限远大,那时也爱音乐,听完王杰听罗大佑。
罗大佑唱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杨老板想,深圳就是他的家,他要在深圳落地生根。
他喜欢深圳,没有他老家那样长久刺骨的冷,冷得他在家待不住,只能出去跑跑跳跳,试图让自己出点汗。
也是那样一个冬天,杨老板见有钱人家的孩子在放炮,精明地躲在一边观察,看见有个炮没响。
那人也没在意,放完就走了。
杨老板跑过去,冻得通红的手指迅速找到那个炮,他鼓起嘴去吹引线的灰,炮仗却嘣地在虎口炸开。
杨老板动动手,摸到自己缺失的半个指甲。
他想起他的母亲,想起他小时候被哑炮炸伤,炸得巴掌血肉模糊。
那个时候医疗条件很差,十指连心,他躺在床上痛得打滚,他母亲却在窗外跟人嚼舌头,大骂他浪费家里钱,还拖着不死。
可同样是大哥,大哥只是感冒咳嗽,他母亲却嘘寒问暖还把鸡蛋悄悄给大哥吃,杨老板因此恨得咬牙切齿,他想,他一定要好起来,要强过大哥。
第二天早晨,杨琳过来换班。
杨老板躺在病床上,疼痛令他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像被一只手掐在那里。
杨琳领着杜玉芬进去,杨老板忍了一晚的情绪终于爆破,与妻子相对哽咽起来。
这是杨琳第二次看到父亲流眼泪。
她不想哭,于是避到外面透气。
林坤河问起何渊文:“渊仔在店里看着?”
杨琳点点头:“嗯。”
出租房不像其它生意,住着人是关不了门的,也不可能忽然就把所有租客都赶走,只能让何渊文帮忙守着。
林坤河又问:“你大伯要不要联系?”他的想法是联系一下:“毕竟一家人,你大伯跟你爸爸到底是亲兄弟,你说呢?”
杨琳点点头:“我晚点打电话。”
林坤河说:“我晚点去接鹏飞。”
杨琳皱眉:“让他自己来就好了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接的?”
“我刚好要去找个朋友
杨琳把车钥匙递过去闷声说:“快没油了。”
“我等下加。”林坤河接过车钥匙进去跟她父母打招呼的时候也打了个呵欠。
杨琳知道他没睡好也知道昨晚肯定又没停她照顾过一夜清楚会有多忙。
大概打个盹都是奢侈。
她把带来的早餐提给林坤河:“吃完再去。”
“路上吃吧。”林坤河接到手视线也在她身上挂了两秒:“杨琳。”
杨琳看着他。
他却只说了一句:“报告出来告诉我。”
杨琳点点头。
林坤河转身走了她看着他的背影喉咙有些发干。
杨琳给大伯打了个电话而病房里的父母已经没怎么流眼泪面对面低声说着什么。
杨琳听了听是她妈妈在鼓励她爸爸说肯定能治好。
相濡以沫是一个什么词语杨琳从来没用到她父母身上她觉得她父母像夫妻也像上下级总是一个决定另一个听从。
但今天不同她总是一味哭泣的母亲今天像变了个人语气很坚定反而她爸爸成了听从的那一个听着妻子一句句的打气和嘱咐只会叹气或者点头。
杨琳在她妈妈身上看到一股信念感像是心底迸发的一阵力量也像用力过头的自我暗示。
可失去信念感的人会变成什么样?杨琳打了个哆嗦突然不敢多想。
她出去问诊断结果远远地看着她大伯跑过来像只直立行走的蜥蜴。
杨琳才发觉她大伯跑起来有点内八。
等到了跟前她大伯抓着她一遍遍确认是不是开玩笑是不是医院误诊根本不肯信不愿意信。
他语气很重告诉杨琳要转院不能在这里治!
杨琳说:“在联系了。”
“谁在联系坤河吗?”
杨琳点点头让大伯去劝自己父亲:“他昨天还不肯治说要回老家……”
“那怎么行!”杨大伯刚松的一口气又提起来赶忙走进去。
一家人说了又说说到护士来制止病人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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