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
那湦正望着那株蚀心草出神,被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唤了回来。
“你怎么在这儿啊,这大半夜的?”
“你还知道大半夜呢?”那湦叹了口气回头,瞧见了不远处“鬼鬼祟祟”的奚汐,无奈道:“那我在这儿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奚汐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游到那湦身边停下,“那我刚才经过你门口,想着进去把晚饭的碗碟收出来啊。”
“哪里知道小殿下一筷子都没动,人还不在屋里了。”
奚汐还没分化,这族内丧仪的事也轮不上他,之前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到这幽龙谷来;那湦知道对方一定是跟着自己,才能找到这里来。
他知道奚汐在撒谎,也没有马上戳破,只用质疑的眼神将人盯着。
“这大半夜的……”奚汐被盯得愈发心虚,小声嘀咕道:“我也是担心小殿下你啊,能不跟出来看看吗……”
“我问的不是这个,这大半夜你睡得跟小猪仔似的,怎么——”
奚汐向来没心没肺,自然吃得香,睡得好,就算一道雷劈进无镜海,劈塌大半个龙绡宫,也未必能吵醒他,怎么会刚好大半夜发现自己出门,还跟了上来?
那湦刚想问,就被奚汐一阵惊呼打断。
“哇——”奚汐顺着那湦刚才的方向看到了那株蚀心草,激动得手舞足蹈,拽着那湦问道:“小殿下!这是什么?好漂亮啊!”
“这就是‘换心草’吗?是不是吃了这个我就能分化,能长成大人了?”
无镜海不比落镜海,有绚烂的珊瑚和许多种颜色形态各异的植物;在阳关都照不到的无镜海底,水草的种类都很单一,多以墨绿色为主,就算偶尔开出两朵小花,也是淡淡的紫色、白色一类,个头还没有一片鱼鳞大。
蚀心草的花朵比巴掌还大,色泽鲜红,娇艳欲滴,奚汐这样没见过的小鲛人会惊叹,那湦也可以理解。
“这不是‘换心草’,吃了也不能长大。”
他叹息一声,耐心地解释道,一回头瞧见奚汐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尾巴一弹,一跃跳出崖边,朝着蚀心草的方向游了过去。
“奚汐——”他一伸手也没来得及将人拽住,急忙喊道:“你回来!”
奚汐已经游出去了一截,也不知是听不到那湦的声音,还是任性不肯回来,身体一直朝着蚀心草的方向往下沉。
那湦看着他手尾乱舞的样子,又不像是正常划水的动作;他紧张地上前两步,尾巴带落了两块崖边松动的石子。
看着石子咕咕噜噜地滚落,却好像永远到不了底,他心里瞬间涌出一股巨大的不安感——
不对劲!
尾巴一弹,他正要朝着奚汐的方向追去,鲛尾刚离地,就被人一把揽住细腰,拽了回去。
他回头看见慕奕寒,也顾不上生气,朝着奚汐的方向又大声唤了句:“奚汐——”
可惜,奚汐好像还是听不到他的声音,身体不断下坠,没有要游回来的意思;而慕奕寒似乎也根本不理会他的挣扎,死死将人锁在怀里。
怕那湦跟自己较劲再扭伤了哪里,慕奕寒双手将人按进怀里,回头朝身边的云禄递了个眼色。
一身玄装的云禄得令就像是一支离弦的箭,直刺像奚汐的方向,单手将人捞住就游回了崖边。
奚汐小小的一只,被高大魁梧,面无表情的云禄单手夹在腰边,就像是父亲从街上抓回了不懂事的儿子,马上就要一顿收拾;刚才还“惊心动魄”的场面突然变得有些滑稽了起来。
“小殿下!呜呜呜——”
奚汐小手小尾巴地一通乱舞,挣扎着要往那湦的方向扑,但那把子小力气在云禄面前挠痒痒都嫌太轻。
危机解除,这边慕奕寒也松了手,那湦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转头也没打算去接一副可怜相的奚汐。
他刚才真是吓到了,想着这孩子真是从小被自己惯坏了,这心大的,什么地方都敢去,根本不知道何为危险,不给点教训是不行了。
“不准哭!”他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瞪着奚汐,“这幽龙谷是什么地方,你没有听说过吗?是你想去就去的吗!”
除了那天跟慕奕寒在房里吵架,奚汐还没有见他家小殿下跟谁这么凶过。
包在眼眶里的鲛珠都被吓得憋了回去,他委委屈屈地嚅嗫道:“我、我也不知道这是幽龙谷啊……”
还真是……
那湦无奈地在心里扶额,但面上的气势还是没有弱。
“那我叫你回来,你怎么不听?奚汐长大了,小殿下说话不管用了,是吗?”
“我没有!我听见了,我也想回来来着……”奚汐大约也是真吓坏了,一脸委屈的样子,说着粉色地鲛珠又“噼噼啪啪”掉出眼眶,“可是有人拽我的尾巴……我回不来……呜呜……”
“小殿下……奚汐吓死了!呜呜呜……”
那湦闻言一怔。
他回头看了眼幽龙谷的方向,哪里有什么人,奚汐刚才下坠的位置,分明连水草都不长。
是“谁”在拽奚汐的尾巴,拽得他一直往下沉?
这不禁让那湦想到昨天救起灵医时的一些细节。
当时他以为灵医年纪大了,可能探入蚀心草的位置耗尽了体力,才不能自己游回来;又或者是因为尾巴受伤,或是在被崖边的石块勾住了衣服……
之前送入幽龙谷安葬的鲛人的确都是从崖边抛下,尸/体就会慢慢沉入谷底;可那些都是不能动的“死物”啊——
奚汐明明年纪轻轻,身体健康,刚才那湦亲眼看着,没有任何东西在阻碍他的动作,怎么就游不回来呢?
这幽龙谷底……
到底有什么?
那湦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慕奕寒见状打了个眼色,云禄立马就松开了奚汐;这边厢奚汐得了“自由”,立刻就扑进了那湦怀里。
那湦无奈地看着奚汐的鲛珠不值钱地掉,抬头白了慕奕寒一眼——
关于对方又精准地猜中了自己在想什么这事,他一点也不欣慰。
“云禄。”他上前两步,推了推怀里的奚汐,“能麻烦你,替我送奚汐回龙绡宫休息吗?”
云禄虽单手扶住了奚汐,但整个人还是愣在原地没动,只用询问的目光投向慕奕寒。
直到对方默默点了点头,他才躬腰低头,将那湦怀里哭得早就直不起身来的奚汐接走。
那湦看着云禄的背影,远远目送二人离开,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云禄这么块榆木疙瘩、冷面神,刚才从自己怀里双手抱走奚汐的样子,怎么莫名的有点温柔?
还有奚汐。
奚汐从小就很依赖那湦,这刚受了惊吓,连那湦都以为自己要把人送走,奚汐得跟他哭唧唧地撒娇耍赖好半天呢;这次怎么一句不愿意的废话都没有,就这么“娇滴滴”地躲云禄怀里,痛痛快快就走了?
还有再之前,他问奚汐为什么半夜不睡觉跟着自己,被对方一声惊叹打断了。
可仔细想想,他半夜偷偷离开寝殿,明明避开了龙绡宫和龙灵台的全部侍卫看守,怎么奚汐前脚跟来,慕奕寒后脚也带着人拍马赶到?
那湦回过神来,越想越不对劲,一摇鲛尾就要朝着奚汐离开的方向追上去。
“那湦——”慕奕寒一把将人拽住,“放心吧,云禄稳重,肯定会照顾好他的。”
那湦愤愤地甩开被慕奕寒攥住的腕子,“我就是怕云禄把人‘照顾’得太好了!”
“奚汐他还小呢!”
慕奕寒无奈地将手背到背后,“他比你也小不了几岁。”
“慕奕寒——”那湦愤怒地瞪着慕奕寒,疾言厉色道:“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啊!美男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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