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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拾壹 笑谈生死(下)

小说:

【GB】朱衣宴烛龙

作者:

黑羊漂浮岛

分类:

现代言情

黑狻猊拥有海市大多数拜入青帮的下层苦力和混混所梦想的一切:一点点钱,一点点权力。根据真正的富人标准,他算不上什么;按照真正有权势之人的标准,他也微不足道,甚至只能有点可笑地在一个赌场中起“镇宅”的作用[1]。

然而即便如此,金钱与权力的滋味也让他习惯了操纵外界,而不是让外界来摆布他。尤其面对女人,那种身负绝对权力甚至能够掌握生死的错觉更让他变得更自大、更傲慢。

乔璃的话一出,黑狻猊并未觉得受到威胁,反而燃起一种类似受到侮辱的暴怒——

这个卑微而低贱、没有钱与权力,只应该被轻蔑与摧残的二等人,一个女人,居然胆敢站在与他对等的位置叫板。

放在平时,他早已经叫人、或者亲手把她拖进阴暗肮脏的角落,去享受享受男人的滋味,而不是跳出来野狗一样叫嚣。

可她敢整出这么大阵仗,黑狻猊不得不往坏处想——她背后或许有什么针对他、针对富盛达或林锦镛的势力,譬如另外两个分割海市的青帮头子。

现在众目睽睽下,除刻意相让几局桥牌外,乔璃一次未输,筹码累计到如果兑换,会让赌场肉痛的地步。她撂下的话,更把他逼到一种进退两难的困境:不赌,便是不战认输;若是赌,首先就要被下一道面子。

黑狻猊只能赢,不仅得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此人心中打的算盘,不仅孟玉龙看出来,二楼包厢的裴宗邺自然也看了出来,甚至比他看得更透。

因为他本也是与黑狻猊一样的凶徒。他们都从外地移民、从最苦最累的漕运脚行(搬运劳工)做起,后面凭借脑子好使与手脚灵光出人头地。为了更快攫取财与权,裴宗邺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势力多遍布在更非法的黑暗勾当里,靠趟人血才爬到今天这个地位。

比起孟玉龙这样读过书的前公子哥来说,裴宗邺将黑狻猊的本色看得一清二楚。

一种奇怪的愠怒从心底升起,让裴宗邺的胸口和肌肉发紧,呼吸变得轻而短促。这是一种极为奇怪而陌生的感觉。他是在替乔璃愤怒吗?因为黑狻猊竟敢如此瞧不起她,想要侮辱她?

年轻女子主动踏足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面对黑狻猊的蔑视就败下阵来,那么乔璃日后的路一定不会好走。况且裴宗邺自己,也向来不怎么看得上、也不怎么信任女人。

他与黑狻猊,本质分明相差无几。

可即便这么想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怒意仍然困扰心房,以至于乔璃说完一番话,裴宗邺才反应过来传入耳中的究竟是什么惊人之语。

“什么……枪?”

背后有人喃喃。

“啊,你没听错,请准备两把左轮,两枚子弹,一枚空包,一枚实弹。”

乔璃站得笔直,双手置于身前虚虚交扣,没有多余坠饰的海绿长裙散发出端庄的随意。她过分深邃的双眼生在一张与这种深沉个性相比过于温柔可亲的面孔上,所以第一眼总给人弱势的幻觉。

“那么我再解释一遍提议:黑狻猊先生选一种擅长的赌法,我选一种,赌筹无上限,交错进行。我这边呢,身无长物,只有一条命或许值钱,所以打算玩一玩鄂罗斯流行的轮盘赌。赢家可以选一把枪朝输家射击一次,嗯……好像太简单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孟玉龙的腕表,唇角微微扬起:“真是个漫长的夜晚,我想早点回家了,不如我们来玩‘镜子’:赢家用枪做什么,输家也要做一样的事。这样有趣些,怎么样?”

黑狻猊的眼睛瞪大,嘴也微微张开,脑中只想及两个字:疯子!

她真要把命押上赌桌!

沉默凝滞在充满烟味的空气里。人们都在等待,目光纷纷投注到面容扭曲的黑狻猊脸上,等待,品味,窃窃私语,缓慢吞噬他用金钱与暴力堆叠出来的特权。

如有实质的注视刺痛了男人的咽喉深处,逼迫他不得不赶快采取行动:“好,老子就陪你玩玩……拿枪来!”

“大哥!”

黑狻猊挥开身后混混的手:“你选左轮轮盘赌,好胆。会不会玩金拉密牌?”

乔璃颔首:“还算熟悉,也请黑先生再讲解一遍富盛达的规则。”

“金拉密”(Gin Rummy)对富盛达二楼的赌客来说都不陌生,它是一种源自美利坚国两人扑克游戏,因为规则简单而很受租界洋人欢迎。每人十张牌,通过抽牌、弃牌的过程将手牌组满顺子或刻子[2],用“Knock(敲击)”或“Gin(满贯)”宣布结束。

但黑狻猊来玩,却不会那么简单,他擅长诈唬、欺骗和——出千。裴宗邺本还不明白乔璃明明知道自己客场作战,为什么还要选择对方最厉害的赌术,可望及她笔直又松弛的背脊,又好似一切尽在不言中。

裴宗邺相信乔璃不会在实力上输给别人,因为她是那么聪明,聪明又……胆大,抱着稚嫩青涩的野心横冲直撞,谁的虎须都敢撩一把。

可耍枪不一样,还是鄂罗斯轮盘赌,左轮由富盛达提供,就多一重不可信。狠狠击败对方强项固然是妙策,但也意味着自己也必须在悬崖边缘行走,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分界线之上。

问题不在于轮盘赌,不在于黑狻猊,在于乔璃。

到底是什么样?他预感到某些事正在发生,某些会超出他预料与掌控的事,就像他今夜分明计划不来却提前抵达富盛达,鬼祟一样躲在包厢,透过百叶窗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青帮浮沉,裴宗邺刚过三十不久,阅历却赛过更年长许多的人。可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乔璃带给他的不仅是遇见美人的愉悦,还有一种在掌握又似不在掌握的不可捉摸感。

看来今夜会上演一场好戏。

一番推拉折腾后,赌局终于开始了。水晶灯下,一张天鹅绒铺面的西式牌桌,两把红呢高背椅,去掉大小王的两副扑克。乔璃稍微转了转头,这处赌台的位置比想象得还要好,位于一楼可直接张望到的平台,无论观众处于哪个位置,都能轻易旁观这场胜负。

一场意外平等的对决。

——不管你是有权有势的赌霸,还是身无分文的女学生,生死天平上,两条命总归是一样重的。

荷官是阿全,他黝黑的面容布满细汗,表情也不太对劲,发牌的声音都含着颤抖:“开始。”

金拉密的玩法虽然不难,但预测却极其深,通过弃牌来预测手牌和“Knock”的时机,是一个在累加回数的过程中逐渐显露实力差距的游戏。

如裴宗邺所料,黑狻猊其实并没有什么机会,第一局没持续多久,乔璃就直接“Knock”。

“这么喜欢弃中段牌,是想多从中部牌构组顺子,我刻意弃掉红桃八,就是为引诱你上钩。”

女子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还含着笑意。

黑狻猊花了好一会才接受自己输牌这件事:“……你怎么知道我缺这张?”

“前两次弃牌,与这次弃牌,你的反应截然不同。”乔璃指了指自己眼角,“那一次抽动,我就知道,你在等它。”

众人哗然。

不对劲的感觉又一次出现:这种从细枝末节中读懂人心的办法是荒唐的,不可能仅靠这种手段赢得牌局,起码对孟玉龙来说是如此。

但是从乔璃进入赌场以来,他就感觉到另外一种不对劲,一种难以言说的、只有别人清楚,而当事人一无所知的危机感。

孟玉龙只能怀抱着这种隐秘的不安,去思考乔璃的意图。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也在出千。

“好了,我们来赌第二种玩法吧。”

乔璃起身,阿全指尖微微颤抖,捧来一个黑盒子。里面有两把枪,按照她的吩咐,在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各填一枚子弹,转动三次弹巢,放入盒子之中。

为杜绝什么人做手脚,两把左轮,是在场的两名白俄军官所提供的,无论重量、大小还是磨损程度,在外人看来,几乎一模一样。

暗中去摸,根本不可能分辨得清哪把枪致命,哪把枪相对无害。

黑狻猊怔怔地看着她举起左轮,隔着赌桌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的眉心,一股冷意瞬间从脚底麻到头顶。他想要大骂、嘶吼,喉中却喊不出一句。

“嗒。”

左轮的扳机很重,带动击锤和弹仓,发出一声沉沉的机械音。

“啊,是空弹。”乔璃语气平静淡然,目光微带好奇,“黑狻猊先生,该你了。”

汗珠从鬓角滑落于地,黑狻猊不自觉抹了一下后颈,摸得满手冰凉。汗透衣衫,他抬步上前,腿脚沉重异常。

男人开枪时,同样对准乔璃的头颅。也是空弹。

黑狻猊脸上浮起一抹冷笑:“你倒是好运。”

第二轮牌局开始了,周围看客呼吸微屏,大气不敢出一声。发牌的阿全手指修长,指甲修成整齐干净的弧线,只是本该利落的翻牌动作有些僵硬。乔璃的目光落在他右手的虎口处,看他的拇指轻轻一颤,像是一只猫在收爪。

她神色未动,只轻声说了句:“这副牌,不如换一个人发吧。”

话音未落,她一个手刀切在阿全腕骨,扑克扑啦一声散落在绸面桌布上,散成几圈异色牌花。黑狻猊眉角抽动,不等他开口,乔璃便从牌花中翻出三张红桃7。

临近的看客惊咦出声:“这荷官出千!”

“恐怕是散牌的时候要故意凑局给黑狻猊!”“当真狡猾,果然是一丘之貉,乔小姐,幸亏你发现得及时!”

乔璃不言,只笑着看整张脸胀紫的阿全。她不说话,反倒点燃了黑狻猊的暴怒,只见他一跳从高椅跳起,蒲扇似的巴掌狠狠抽向阿全:“谁让你出千,谁让你出千?死贱皮,死贱皮!”

阿全捂着脸,不敢哀嚎,连连鞠躬,就差给乔璃跪下。有那知机的荷官,新拆两副扑克,先亮给所有人看完,再替代了阿全的位置。

重新洗牌,切牌声细碎,拨弹着观者的心弦。

乔璃低头,慢慢将分来的牌一张张翻开,抽牌,弃牌,动作缓慢而优雅。

不过三轮,她就主动亮牌,第一张是——黑桃A。

第二张,红心A。

第三张,梅花A。

她轻笑:“满贯。真巧,今天我手气好得出奇。”

黑狻猊的心随着刻子的出现而凉了下去,而且继续往一个无底的深渊坠去,脸色由之前勃然大怒的血红,转成冬夜湖面似的惨白,透出冰凉的裂痕。

任何人面对指着头顶的左轮//枪,恐怕都很难保持冷静。

但乔璃手中的枪,对准的并非黑狻猊的头顶。

她对准的是自己的太阳穴。

孟玉龙从赌局一开始就揣在心头的不安完全爆发了出来。

“咔哒,咔哒,咔哒。”

连扣三次。

他不该紧张的,因为将要对准自己扣动扳机的并不是坐在轮椅上的裴宗邺,但他的后背的的确确掠过一阵由恐惧点燃的颤栗。那股悄无声息的颤栗好似也延绵到那条完全失去知觉的左腿,带动整个身体都险些打起颤来。

乔璃面带微笑,意味不明地歪了歪头,做了一个口型,无声道:镜子。

镜子是她提出的规则:赢家用左轮做什么,哪怕自己用枪口抵着自己的太阳穴连按三下,输家也必须依样完成。

黑狻猊抓着自己的左轮,木木地没有动,直到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旁观者开始催促,从小声到嘈杂,才慢慢愣愣地把枪口对准自己。

第一发是空弹。

一串微弱的咯咯笑声从他紧闭的大嘴里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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