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客商日益歇业,药铺只剩下零星的散客,冷清得厉害。
静安照常趴在柜台,常叔准备的暖炉放在脚边,静安嘴里嚼着果脯,手里翻着坊市新出的游记,整个人缩成球状,完全没了刚出宫时目光坚定,要找到亲人的样子。
正看得津津有味,窗外一阵喧闹,静安拉开窗往外看,似乎是常叔在和谁说话,那人眉飞色舞情绪激动,还能隐约听到些官府和孩子的语调,似乎还有可黎婶的名字。
突然常叔摇头叹气:“都是可怜人,哎!”
静安心中一阵发慌,忙推开大门问道:“常叔,发生什么了吗?”
吴州天气偏干冷,台阶上的青苔都有些蔫巴。
静安顺着前门大街往官府走,常叔在身后跟着:“应不是大事,方娃子说不定是夸张了。”
“可黎婶医术怎么会有问题呢?还告到衙门,我不信。”
说罢便加快脚步。
静安心里是有些慌乱的,街坊都说可黎婶治坏了病,人家闹到衙门讨说法。
但她更害怕是自己的原因,是不是前段时间,自己在婶子那里帮忙时出了错。
待静安赶到,似乎已经升堂开审了,衙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人群,静安猫着腰从下面挤进去,还没站稳便听到浮夸的男声:“青天大老爷,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我们一家老小全指望这肚子里的孩子活命啊!”
静安听着奇怪,扒开人群向里看去。
可黎背对众人跪在地上,旁边一个矮小的男人正在慷慨激昂地陈词,他脚边的担架上躺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人,静安凑近了瞧,似乎是云姐姐,担架旁蹲着单薄的少年,面色阴沉,看不清神色。
“我家老婆就是吃了这个牙婆的药,一直说不舒服,平时都好好的,现如今刚下地便晕倒了,孩子直接就没了啊,求大人做主啊。”
那男人喋喋不休,可黎只是沉默,似乎不想解释。
静安听着有些火大,下地?云姐姐身子常年亏空,这胎本就不稳,万望静养,静养!怎么还能下地干活?疯了吧!
静安在下面急得头发都立起来了,可黎婶叹了口气,道:“冯二成,我已经交代过了,她身体虚需静养,不能劳累。你还强迫她做苦力……这些,你但凡找个坐堂大夫来瞧一瞧便知道了,何须难为我。与其在这里耗时间,不如送你家娘子去看看,她这样子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冯二成似乎是说不过,便趴在地上嚎叫:“你这个庸医,我们全家都指望她的肚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不管,我家大娃要考上书院,我连学费都交不起啊。我不管,二十两,一点不能少,不然今天我就吊死在这里,或者死在你那破屋门前。”
静安不可理喻地看着那个叫冯二成的男人,活脱一条疯狗,此时常叔终于挤了到前排,气喘吁吁地拍了拍静安的肩膀。
“叔,你看这个人。”
常叔摆摆手示意他听到了。
静安真想现在就把可黎婶拉走,愤愤道:“真讨厌,不就是二十两,给他算了,何必让婶子这里受气。”
常叔听了眼珠子瞪的老大:“姑奶奶,二十两银子够普通小户人家一年的吃喝,怎么能说给就给呢。”
静安愣了下,突然想起,自己离京时,沈珏给自己塞了包碎银子,那重量似乎与二十两不相上下。
在宫里,自己没有钱的概念,来了吴州,生活起居都是常叔在照顾,即使帮店里对账,都是算南北的大单,一文钱,一两银子,这些对她来说,似乎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愣神间,冯二成已经在台上痛哭流涕,说自己没有钱给家里人请大夫,一家老小都靠这个孩子活。
静安听得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隐约听到背后有人议论:“这个是谁的娃?”
“前村赵员外家的吧,据说找了好几个,都没生出来男娃。”
“这个又没了?”
“可不是,这云丫头是最好生养的了,给好几户都生了男娃呢。”
“那这是咋了。”
“不知道,多半是黄了。”
静安越听越迷糊,但还来不及细想,冯二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抬手便要打可黎婶,眼看没一个人制止,静安冲上去拦住了激动的冯二成。
“你你你,你个贱蹄子。”
冯二成对着静安骂骂咧咧,静安直接无视,人在屋檐下,自己贸然上公堂自然要先稳住县太爷。
“请大人赎罪,草民见这案子拖了太久,大人实在疲累,这两人喋喋不休,似乎需要一位大夫来断定真假,草民略通医术,愿意为大人分忧,不知大人可否给草民这个机会。”
见静安冲上去,常叔本来心跳到嗓子眼,又被静安这番话给咽回去了。
去医馆请坐堂大夫出诊,少则有两白银,多则三五两银子,衙门才不想花这个冤枉钱,有人跳出来背锅,何乐而不为。
县太爷敷衍地示意了下,算是同意了。
此时冯二成却又跳脚:“大人,说不定他们是一伙的大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们一家啊。他们本就认识,是故意的。”说罢拦住静安,死活不让靠近。
案子一下陷入僵局,就在县太爷即将不耐烦的时候,门外一阵骚动,众人扭头向外看,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县衙门口,壮汉拥簇着一个美艳的中年女人缓缓迈入县衙大门,领头的人举着精致的牌子,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正堂。
“哎哟,这是做什么。”
一股胭脂香顺着夫人涌入县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县太爷,你这里好热闹啊,发生什么了,让我也听听。”
今天天气偏冷,且又北风,无论是府衙的差役还是围观的群众都裹着厚厚的一层冬衣,可那妇人却好似不受天气影响,单穿一件齐胸的襦裙,外面随意披着大氅,肩膀半露不露,胸前毫无遮挡,露出一大片肌肤来,配上她叮叮当当的装饰,晃人眼睛。
为首的男人急忙跑下来,公堂上不知何时多了把椅子。
中年女人慢悠悠地往上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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