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和你妈说，医生说话都是吓人的，好的也说不太好。反正就是没那么严重，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路和平唠叨了一路，快到香椿胡同的时候，又特意停下来，看着路知夏道。
路知夏推着自行车走在一旁，从医院出来到胡同口，她和路和平走了大半个小时，走的脚都要肿了，汗流浃背的，本来心里就有气，听到她爸这么一说，便转头看向路和平，“怎么不说？我妈又不是看不见？”
“看得见看得见。”路和平连忙道：“就是不让你说的那么严重。要不然你妈该担心了。”
“医生怎么说的，我就怎么和我妈说呗。”路知夏长长舒了口气，把本来要爆发的怒火忍了下去，她看了一眼路和平的手臂，便问：“你那好徒弟王赞呢？他也不来看你？你为了他都英勇负伤了。”
“还说他呢。”路和平叹口气，“他还在医院躺着呢。”
“还没醒过来？”路知夏脚步稍停，睁大了眼睛问：“真的那么严重？”
“医生说轻微脑震荡。反正还得在医院多观察几天。”
“那你呢？”路知夏赶紧看向路和平的头，“你也是从上面摔下来的，你的头没事吗？”
“没事没事。”路和平笑道：“都检查了，一点事没有。就这个胳膊轻微骨折，其他什么事都没有。”
路知夏嗯了一声，继续推着自行车往香椿胡同走。
路家住在香椿胡同，胡同里有六家住户，路家住在最里面一家。租来的房子，两间卧室一个客厅，院子里又自建了厨房和一间卧室，勉强够一家六口住下。
路知夏在百货商店接到电话时，还在帮人试衣服，接完从机械厂打来的电话，衣服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赶去了医院。从医院出来，两人走路回家，路知夏穿着细高跟走在柏油路上，树上的蝉鸣叫的头发晕，汗水一直往下滴，身上的白色套装裙也都湿透了。
路和平听了一路的哒哒哒，不时关心往下看一眼，看见自己姑娘的脚背都红了，忍不住劝她骑上车先回去。路知夏听到第二遍就不耐烦了，翻个白眼，问路和平：“我自己骑车回去，那你怎么办？”
“我走着。”路和平说，“我走着就好。”
“你是个病号。胳膊都骨折了，你还自己走着回家？”路知夏生气，“让你上我的车，我带你，你死活不敢坐，走着回吧，你又让我自己先回家。那我来接你做什么？你自己从医院回家不就好了？”
路和平见路知夏生气了，也不敢再提让她先回家了，一路没话，到了香椿胡同才开始一遍遍的嘱咐。
一样的话说三遍路知夏就烦了，听的耳朵疼。原本天就热，再加上她爸一直在耳边念经，就更心烦了，只能摆摆手道：“爸，我服输了还不行吗？我回去什么话都不说，就算我妈问我，我也不多说一个字。你自己来说，这样行不行？”
路和平达到了目的，开心咧嘴一笑，“行！”
路和平可知道自己这二姑娘，向来说话算话，她只要答应了的事，肯定不反悔。这下算是放了心，两人走到胡同口，就已经有热心的大婶大妈涌了过来。
“哎呀，和平这是怎么了？”
“这胳膊是怎么了？知夏，你爸的胳膊怎么回事？”
“这是在厂里受伤了？和平，你伤的重不重，我看看。”
“你别碰他，这是骨折了吧，都上夹板了。咋就受伤了，别的地方有没有事”
……
不一会儿，大家就把路和平给包围了，路和平被围在中间，笑嘻嘻地和所有人解释，没事，就是一个小骨折，很快就好了。真的没事。
路知夏站在一旁看她爸，耐心看了几秒钟，便决定把她爸扔下，自己先回家。
她推着自行车往家里走，穿过长长的胡同，一直走到最里面那家。
家里大门虚掩着，路知夏推着自行车直接用车轱辘给撞开了，就看见她妈坐在院子里，正在择韭菜。
“你这时候怎么回来了？”姚曼愣了一下，看看日头，也就半下午，“下班了？这么早？”
路知夏把自行车停好，来不及回答，便匆忙往客厅去。
路家客厅不大，勉强放了一张三人沙发，前面摆一张茶几，茶几上面摆一个荷花搪瓷盘，盘子正中央是素净玻璃凉水壶，围着凉水壶，四周倒扣着一圈玻璃杯。
路知夏随手拿起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水，先灌进去，才感觉活了过来。
紧接着她又倒了一杯，拿在手里，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姚曼。
“你怎么这时候回家了？今天店里不忙？”姚曼问。
姚曼穿了一件灰底暗花短袖，下面是一条藏青色裤子，刚刚在院子里择韭菜，裤子上有些泥土点子，还没来得及拍一拍，便跟着路知夏身后追问。
她上下打量一遍路知夏，见她穿了一件白色套装裙，套装上的商标还没摘，在背后挂着。脚上一双黑色尖头细跟鞋，这鞋是路知夏特意买了放在店里给人试衣服的时候穿的，平日里回家都是换了球鞋，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穿回来。再看她一脸的汗水，妆都花了，姚曼心道不好，这是和人吵架了？还是被开除了？
姚曼心里怵，她才被机械厂停薪留职，家里已经少了她这份工资，如果路知夏也被开除了，那家里突然就又少了一份进项。
看着路知夏不说话，姚曼也急了，她道：“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谁知道路知夏没说话，竟抬手递过去杯子，姚曼原以为是递给她的，正想说不喝呢，那杯子就越过她的肩头，递到了后面。
姚曼赶紧转身，就看见了笑呵呵的路和平。
“你怎么也……”
姚曼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路和平的右手臂被白色纱布包的整整齐齐的，还吊在了脖子上。
“这是怎么了？”姚曼惊呼，“和平，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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