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雁从林菲家往回走,感觉整个阴天都压进了胸膛里,每一次呼吸,都溢满了水汽的沉重。
张小英的谩骂如同一盆脏污的脓水,在她耳边泼洒后,依旧黏腻地往下淌。
她本以为能从林菲身上找到一丝突破口,却没想连门都没进去,就被兜头盖脸一顿臭骂,祖宗十八代都被人拎出来羞辱了一遍。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身心俱疲地推开自家的门。
屋内空气凝滞如铁。
煤油灯在低矮的桌案上摇曳,将几张面孔映照得明暗不定,阴影在他们脸上深深浅浅地沟壑纵横。
母亲包兰芝蜷在条凳上,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母鸟,对面坐着的不速之客,则如同嗅到腐肉气味的渡鸦。
她的远房表姨,脸上挂着勉强的讪笑,坐在一侧。
真正主宰这方压抑的,是那对中年男女。
男人脸庞粗砺,眼神如同冻土,女人则紧绷着嘴角,双手交握放在腿上。
角落里,还有一个缩着脖子的年轻男人几乎隐没在黑暗中,像一道无关紧要的影子。
包兰芝正赔着笑脸给那对男女倒水,水线歪斜,泼洒在坑洼的桌面上洇开一片深色,她也浑然不觉。
一抬眼瞧见南雁,她脸上那点强挤出的血色“唰”地褪尽,惊慌如同野藤疯长,瞬间缠满了眼眶。
“雁、雁子?”她的声音尖细得不自然,猛地站起,几乎是扑过来,抓住南雁的胳膊,用力往外推搡,“你、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没事,没事了,你……你先出去转转,妈这儿有点事,说完就……”
南雁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满身的疲惫霎时被尖锐的疑虑刺穿。
她母亲眼神躲闪,慌乱得像是在遮掩一具刚埋下的尸体。
“妈你推我干什么?”南雁站稳脚跟,胳膊用力,抵住了她的推搡,目光锐利地扫过屋里那几张表情各异的脸,“家里来了客人?什么样尊贵的客人,需要把我赶出家门才能款待?”
“没啥事!都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家别问!快出去!”包兰芝更急了,指甲几乎掐进南雁的皮肉,声音带着哭腔和穷途末路的气急败坏。
“我不出去。”南雁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她死死钉在原地,母女俩在门口拉扯起来。
“行了。”
一直沉着脸的中年男人终于出声,嗓音粗粝,他站起身,没什么温度的目光掠过南雁,最终钉在面如死灰的包兰芝身上。
“包家妹子,既然孩子回来了,那就把话摊开说吧。我们今儿来,就是为了两个孩子之前定的那门亲事。”
南雁拉扯的动作霎时顿住,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
亲事?
她转向包兰芝,眼中是难以置信的冰霜。
男人不理母女俩瞬间煞白的脸,自顾自往下说,字字刻薄:“眼下你家这境况,南天贵干了那档子脏事,名声早就臭过茅坑了。我们王家门槛低,也担不起这风险,更丢不起这人。这门亲,就此作罢。”
旁边的女人,接口道,语气稍软,意思却同样坚决:“兰芝姐,我们也是不得已……往后若是结了亲,如何在街面上行走?孩子们也要脸面……之前你家收下的那份彩礼,二百五十块,是不是……该还给我们了?”
二百五十块!彩礼!
一瞬间,天地失色。
南雁感到脚下仿佛地陷般一软,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紧接着,一片寂静的海啸在她脑中席卷而过,轻而易举地卷走了所有的光线与声音。
她终于明白了!明白她妈为何那般惊慌!她竟然背着自己,用二百五十块钱就把她给卖了!
包兰芝在听到“退婚”和“彩礼”时,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彻底垮塌下去。
她嘴唇哆嗦着,脸上交织着羞愧、绝望和恐惧,在南雁冰冷如刀的注视下,连抬头的气力都丧失了。
最终,在王家夫妇毫不退让的逼视下,包兰芝像个被丝线操控的残破木偶,抖抖索索地挪进里屋,片刻后,捧出一个用粗布手帕层层包裹的小包。
她颤抖着手,一层层揭开,露出里面一沓新旧不一的纸币,数也未数,便递了过去。
男人接过钱,粗略一点头,塞进口袋,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晦气:“那行,这事就算两清了。”
表姨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讪讪地说了句“雁子,别怨姨……”,也跟着那一家子匆匆离去。
门“砰”地一声合拢。
屋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唯有煤油灯芯偶尔爆开细微的噼啪声。
南雁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先前强压的怒火,在外所受的屈辱,发现被定亲的震惊,被退婚的羞辱……所有情绪如同地底压抑千年的熔岩,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转身,眼睛赤红,死死盯着瘫坐在凳子上,失魂落魄的包兰芝,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把我给卖了?!二百五十块!你女儿就值二百五十块是吗?!”
包兰芝被女儿从未有过的凶狠模样慑住,嗫嚅着:“我……我是为了你好……王家……那孩子还算老实……我想着……”
“为了我好?”南雁尖声打断,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无尽的失望与愤怒,“为了我好就是在我毫不知情时将我像货物一样定出去?!为了我好就是让人家像躲避瘟疫一样上门退亲,把钱甩到你脸上?!我的脸面!南家的脸面!今日都被你自己丢在地上践踏成了泥泞!”
“我能怎么办?!”包兰芝也激动起来,哭着反驳,“你大哥出了事,这个家眼看就要垮了!我不该为你寻个依靠吗?!”
“依靠?哈哈哈……”南雁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笑声凄厉,“出了事你不想着如何救你儿子,不想着如何撑起这个家,却先想着卖女儿求安稳?!现在好了,人家不要了!钱也没了!你满意了?!”
母女俩的哭喊、争吵如同失控的风暴,在低矮的屋顶下疯狂冲撞。
积压太久的压力、恐惧和怨气,化作最锋利的言语,疯狂地互相倾泻、切割,将彼此伤得血肉模糊。
吵到最激烈处,南雁看着母亲那副又怯懦又固执、永远将希望寄托于他人的模样,想到南天贵那令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