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如鸟雀般四散而去。
傅子衍跳下马,袖中大理寺鎏金牌令抵在尉长安面门前,居高临下道,“尉公子,多有得罪了,请吧。”
说罢单手一挥,身后已有下官把他从地上拽起,押入马车。
尉长安嘴里胡乱嚷嚷道,“你们做什么!我爹是中书舍人,你们敢动我试试!”被人封住嘴巴拉走,长衫在阶下拖出细长一条水痕。
傅子衍面上仍是一副不苟言笑,待大理寺马车驶出巷子,方才执伞拾阶而上,朝关六山低头作揖。
“少卿受惊了,若他以后还来敢府上闹事,可直接去大理寺报官。”
关六山没料想这事儿会惊动大理寺,心下忐忑,忙堆笑道,“无妨,到底是小孩子胡闹,还麻烦你跑一趟。”
微微侧过身子,“不如到府上喝热杯茶,休整片刻?”
“不了,晚辈此次登门,是来接长兄和嫂嫂回府的。”
他淡声回拒,侧过头,檐下关家两姐妹正抱成一团,又哭又骂,细密雨脚斜湿纱裙。
稍顷,还是关纤月先回过神,整理衣裙朝傅子衍开口道,“多谢官人相救。”
傅子衍点头回礼,眼神只停留在她被水洇湿的裙摆上。
关纤云看这仅有一面之缘的傅家次子,倒陡然多出几分亲切之情,脆生生问道,“怎么是公子来接我们回去,上午的管家呢?”
“家父家母今日入宫赴晚宴,担心管家办事不利,故而派我来接二位回府。”
他抬头,扫视一圈,“请问,兄长如今在何处?”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关家人面面相觑,关纤云最先反应过来,惊呼一声,转头扎进雨幕。
她居然把这个傻子扔在游廊里了。
*
“傅元——”
关纤云一路呼喊,可回应她的唯廊下回音和雨点声,并没有往日那声恼人却温柔的“娘子”。
游廊尽头,暗红锦袍堆在廊柱下如一滩凝固的血。
“傅元!”
她心下顿感大事不妙,疾步跑到他身前,蹲下身子探他鼻息,心跳得快从嗓子眼蹦出来。
微若游丝。
傅元瘫在潮湿木板上,只觉痛意灼骨,混沌中忽听见少女清亮嗓音由远及近,最后落到他耳边,身侧桃花馨香环绕。
“娘子,你回来啦……”
冰冷雨丝中混入一滴热泪,几乎要把他融化掉。
“娘子不哭……”他想抬手拭泪,却笨拙勾住青丝间的发簪,惹得小娘子倒吸一口冷气。
不该是这样的,他懊恼闭上眼。
“你撑住别晕,我带你回府!”
关纤云慌了神,把他虎口掐得发红,正欲喊人,傅子衍急忙从身后赶来将他扶起,回头道,“麻烦嫂嫂帮我打伞,莫要让兄长再淋雨了。”
傅子衍搀着神志不清的傅元走出院子,关纤云跟在后面撑伞,小小一把油纸伞七分倾向傅元,自己倒淋得衣衫尽湿。
罢了罢了,今日就当是欠他的。
三人在关家诚惶诚恐的注视中上了马车,傅子衍打马勒绳,朝关六山缓声道,“少卿不必自责,长兄身上旧疾一遇阴雨天就犯,回去喝过药就无碍了。”
关六山面上一热,“今日之事的确是府上招待不周,改日必当亲自登门拜访。”
傅子衍也再不多说,抱拳道一句“告辞”,便调转马头离开巷子。
马车在东直街的青石板路上疾驰,溅起千层水花。
傅元一头栽倒在关纤云膝上,眉头紧皱,鬓边青丝还滴着水,冰的心口发颤。
关纤云摸着他额头,不似早上那般滚烫,反倒如腊月寒冰一般透出丝丝冷气,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
她心里怀疚,若不是自己非要着急回门,明明看出端倪却置若罔闻,傅元的病也不至于严重到这般地步。
这么想着,一双柔荑细手覆上他的手,轻轻揉搓指尖,想把体温渡给他一点。
“还冷吗?”
傅元睫毛微颤,摇摇头,“不碍事,娘子不要担心……”
一个傻子,得了病一声不吭就罢了,反倒还安慰起她来。关纤云失笑,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疼就说出来,硬撑着有什么用。”
傅元闻言,这才有些委屈地在她怀里蹭蹭,小虎牙忽隐忽现,“我怕娘子嫌我麻烦,不要我了。”说着竟红了眼眶,睫毛沾水低垂。
“你想多了,我不会……”
承诺的话卡在喉咙里,她转过脸,有意避开那道灼热视线。
要不要的,从来都由不得她。
马车停在国公府时,绵延整个日夜的春雨终于停了,一弯新月挂上树梢。
傅元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郎中给他把完脉,把关纤云拉到一边,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再让他受寒,否则会有性命之虞。
关纤云听得仔细,忙接过药包让下人去煮药,自己则送走郎中,站在桃花树下发呆。
绣鞋碾碎落红,她攥着香囊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怔怔垂在身侧,掌心已是被指甲掐出血痕。
稍顷后下人送来药汤,她接过去,端进屋里,傅元正靠着墙想站起身子,看向她的眸色迟滞无神。
“快坐下,郎中说你不能再受风寒了,这几天就安生在榻上待着吧。”
她端着药碗走到床前,苦味儿扑鼻,傅元皱紧眉头往后缩了缩,锦被把自己裹成蚕蛹,“娘子,我不想喝。”
样子倒真像个耍赖的五岁孩童。
“不行,赶紧喝,凉了又得给你重新熬。”
关纤云啧了一声,端着药碗的手凑近几分,神色不耐道,“快点,你不喝我走了。”说着还做出一副要转身离开的模样。
傅元闻言忙拽住她的衣角,哑声唤道,“我喝我喝,娘子你别不要我……”
说罢接过碗,捏紧鼻子把药一口气灌进去,喉结滚动,样子颇像个视死如归的将士。
一碗药下肚,整张脸已经被苦得皱成一团宣纸,砸舌道,“娘子,我想吃蜜饯……”
“蜜饯?大晚上的我上哪儿给你弄蜜饯?”
关纤云扶额,发觉这世子脑袋虽然坏了,娇生惯养的毛病竟是不曾忘。
可嘴上虽然嫌麻烦,终究是没忍心拒绝他,收拾起碗碟闷声道,“等着,我去厨房找找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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