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后,太阳隐约露出个牙来,晨光熹微,官员们三五成群地散落在太和殿前的层层台阶上。
谢寅抓着玉佩,玉佩上的带子在他修长的手指上转动,通明润泽的玉佩在晨光里发着光。
这玉佩可有一段渊源,在父兄的安排下,他曾拜陆德静为师,而拜师礼就是这枚玉佩。
陆德静初入官场时,儒生的正直让他备受打压挫折,幸而谢家暗中相助,才让他一步步走到这里。
他清风傲骨,始终秉持着儒家的气节,在污秽的朝堂上,也算是一抹明亮的光,正酝酿着劈开腐朽的士族,而身为士族的谢家却与他却不谋而合。
因而谢寅在父兄的安排下拜陆德静为师,习得诗书礼法,兵法律政。
孑然一身行至太和殿阶下的不只他一人,陆德静亦是。
自入朝,他便始终奉行不结党不营私的原则,而那些士族则颇为忌惮这个一心为国的书生,故而一旦有人靠陆德静太近,士族便向那人施压。
他不经意得往后看了眼谢寅,随后低垂下眼皮收回目光。
谢寅随即明白,师父要嘱咐他些事情。
口哨声响起,全然不顾旁人的眼色,他悠闲地迈着步子出宫直奔二人经常见面的地方,京城酒肆。
酒肆的老板徐宝成早年被谢重渡搭救过,因想报答谢家,便开了这家酒肆,做了谢家在京城的暗桩。
徐宝成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后进了最里间的雅间,还向外张望一番,见没什么可疑的人,便把手上的活计交给一旁的小二,自己去了那雅间门前守着。
“不知师父要嘱咐些什么?”谢寅坐于陆德静对面,为他奉茶,十分恭敬有礼,与先前的纨绔截然不同。
谢寅本不是纨绔的性子,为了引人耳目,这才带上“面具”,纵情享乐。
“你可知庆阳最重要的是什么?”陆德静满意地拿起茶盏,忽然问道。
谢寅思索片刻道,“若是对于那些贪官来说,必然是运河,自开通了运河起,不少商人走水运,不光让庆阳百姓多了活计,还充实了朝廷国库,但眼下,士族觊觎运河已久,只怕…”
陆德静一口饮下那杯茶,茶香在嘴里回荡,“恐怕他们早已染指运河,今日早朝,他们极力阻止楚将军去平定匪患,必然是怕楚将军忠肝义胆,容不得半丝污秽,便举荐了你。”
谢寅回忆着早朝魏、曹、孙三人的话,确实有意为之,不过这次他们的算盘可要落空了。
他们再如何也不会知道,他谢寅能和陆德静这个老家伙扯到一块去吧。
师父原本是想举荐他去庆阳剿匪的,为了不让那些人生疑,这才“舍近求远”,搬出楚将军来。
他又为师父添满了一杯茶,“这次,我必定查出些把柄来,士族如此吞并税银,背后必定有大阴谋。”
“嗯,好,那信鸽你带着,记得将庆阳之事告知我。”陆德静面色苍苍,皱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不知从何时起,他面上再也没了年少时意图整顿朝堂的意气,或许是被士族的贪心与朝堂的腐败,甚至于是皇帝的软弱磨灭了吧。
“在林状元的考卷上,我看到了你的影子,如今大夏再难见这般有大刀阔斧的气势的书生,他啊,一定是一块好料子。”陆德静看着腹水满杯的茶盏,怔怔出神。
他曾助力排众议助力先皇革新,可天不遂人愿,变法的第二年,先皇便突然离世。
小皇帝年纪小,事事都要过太后的手,他的变法自然成了空。
之后,他收下了谢寅这个徒弟,便是想要“卷土重来”。
大夏若是不能中兴,那只有走向衰落这一条道路了。
“京城不太平呐,若是他有意中兴大夏,那他就是你的师弟了,听见没有。”
陆大人看着心不在焉的谢寅,就有些气,当年为了教导好这臭小子,他可是废了不少功夫。
直到现在,走神的习惯是一点没改,真是白费了他这心。
谢寅回想着与林疏影的两面之缘,这人读书是块料子,但是不是为官的料子还不一定呢。
况且那个小状元看着瘦瘦弱弱的,也呆板极了,如何能与他一般,哪里是担当大任的样子。
眼见谢寅还没回过神来,陆大人白了那人一眼,使劲咳嗽两声。
“他并未结党于士族,倒是个清醒的人,此次前去,我定竭力拉拢。您是嗓子不舒服?师父,喝茶。”谢寅反应过来,想也没想直接说。
他恭敬地把茶杯满上。
“你这...我让你摸清他的意思,若是他愿意做你师弟,就把玉佩给他,算是见面礼了。”陆大人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便闭眼细细品味,懒得迎谢寅疑惑的眼神。
“不是,这玉佩都几手了?师父,你还想让他作我师弟!”
这个玉佩,就这么珍贵?当传家宝,还是给师兄和师弟传的...
“怎么,你有意见?”陆大人斜睨了那人一眼。
真是惯的这小子,若不是这几年,我的好学生们都被贬离京城,我也不用天天哄着他装那纨绔了。
现在有新的好苗子了,若是能担上这个担子,我也算是后继有人了,不用再指望这个败家徒弟咯。
老头子抿茶,一脸沧桑。
谢寅一眼便知道这老头子什么打算,真是,喜新厌旧。
“哪里敢有意见,就是希望您能赶紧放我回谢府,好让我和我娘一起种花侍草。”谢寅皮笑肉不笑。
两人虽是师生,但却似朋友一般,许是谢寅这拿什么都不当回事的性格惹得,与谁的距离都不太远。
“去去去。”既然吩咐完了,陆德静也不想再受这气,茶还没喝完,就要送客。
“也是,您都要有新徒弟了,马上就不用屈尊喝我奉的茶咯。”谢寅也不自讨没趣,临走还不忘打趣。
他行至门口,手刚扒上门,又收了回来,“师父,你在京城,也要小心些。”
不等陆大人回话,他便夺门而去。
“臭小子,又没行礼,到底谁是谁师父?”陆德静望着腹水满杯的茶盏出神。
你也要平安回来啊。
谢寅晃着玉佩出门,对徐宝成使了个眼色,悠哉悠哉地走了。
*
林疏影下朝,回了城南小院,她简单收拾好包袱,拿上母亲送她的及笄礼——疏影剑。
于这个小院,她并没有太多眷恋,自从母亲走后,她对于家的概念也渐渐淡薄了不少。
次日一早,林疏影整理好,寻了靠在床头的疏影。
剑鞘通体白色,云纹流转,似谪仙之剑一般。她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握着剑柄,剑柄绕着粗绳,挂着白色流苏。
闭上眼,拔出剑,似在感受着剑的灵气,剑身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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