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无名指指节有茧,此时天色已晚,村里人就算没睡也褪去了外衣鞋袜,他却头发齐整衣衫熨帖,哪怕立刻去参加书会也不违和。
读书人、规矩、刻板。
拦住他,是正义感使然,还是有更私密的缘故?
只一眼,南流景便对来人有了基本的推断,也瞬间想出了几个能取信于对方的说辞。
但他不想用。
他收回目光,懒洋洋道:“这么热心,关你什么事?”
赵书源一噎:“我……”
他本是一时情急来不及思考便冲了上来,被这样反问一句才意识到自己太过贸然。
南流景可以不在乎周遭村民,但他得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方的沉默有些久,对于双方的对峙来说,已经足够让南流景占据全面的优势。
但南流景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打算,他面上的讥诮几乎凝成实质,慢悠悠道:“周围人都看着呢,秀才老爷,松手吧。”
如此刻薄、直白,也算是对付读书人的另一种办法。
他料想这样的语言足够让这位书生臊红面皮,但出乎意料的,这位读书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嘲讽而松开手,诚然,他涨红了脸,气势也有所败落,但片息后,他仍是咬牙问了一句:“你要带林姑娘去哪?”
南流景微微眯了眯眼,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把面前此人放在眼里。
他盯着来人的连瞧了一会,直到记下他的样貌,才再度开口,只是语调没有半分变化,依旧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带她去看郎中,而你很误事。”
赵书源微愣,也终于在模糊了一片的夜色中,看清了自始至终不发一言,遍体鳞伤的林姑娘。
他不由瞪大了眼:“林姑娘她……”
恰此时,处理完赵福家中事情的银元赶了过来,南流景直接将轮椅交到银元手中,自己则一巴掌拍掉了那位读书人抓着他的手,没再与他多费一句话。
直到确保身后人听不见他的声音后,南流景才缓缓道:“简单调查一下那人。”
银元最好的一点就是他从不会多问,做事利落又隐秘,此时听见这句吩咐也一日既往,低声应了句是。
回到府上,最当紧的便是为林霏清寻医诊治,好在南府府医足够多,药材储备也充沛,即便如此,算上太医共有近十位府医,也忙忙乱乱几乎花了一整夜的时间。
林霏清情况未定,南流景自然也跟着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得知已无什么大碍,只等人醒来,南流景略略放下心,正欲去休息一会,却又宫中太监前来传召,皇后要见他。
南流景打了个哈欠,点点头表示知道,转头看向前来禀报情况的太医:“时刻派人盯着,待她痊愈,你与所有府医多发半年俸禄。”
太医忙垂首应是:“微臣明白。”
南流景这才动身入宫,今日没有朝会,南珠却依旧早起坐在了太极殿,近来兰安正在北方地区扩展版图,战事比预想中还要顺利,兰安与南珠一致决定乘胜追击,唯一有些困难的,是刚刚建国,还不算十分丰裕的国库。
南珠这几日忙得一日只能睡两三个时辰,却还是抽出空来,打算关心一下她这个唯一的弟弟。
她平淡地让南流景起身,注意力始终落在眼前的奏折上,跳过了没意义的寒暄:“这几日本宫听见了个说法,”她顿了顿,像是及其厌恶接下来的话,眉头微不可查地皱起,“说本宫的弟弟,不举?”
……
殿内并非只有他们二人,相反,作为皇后,南珠身边的随扈几乎称得上浩荡,但此刻,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分毫声音,空旷的大殿内,安静得有些诡异。
南流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轻轻笑出声的。
南珠飞快地抬眼瞥了他一眼,随后又看回奏折,只是眉头皱得越发紧:“看来这件事当真是你的手笔?”
对于这个弟弟,南珠还算是了解的,虽说有些嚣张,但也没有狂妄到会随便在街上说这种话,更何况她从未听哪个太医说南流景在这方面有什么隐疾。
故而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南珠第一反应便是背后另有他人,怎么也没想到始作俑者就是南流景本人。
事情已经过去许久,南流景稍稍回忆了一番,才想起当时的情况,他轻飘飘道:“胡小姐对我有些过分上心,而我……”
“——有些烦她。”南珠接过话头。
被直白地指出这一点,南流景满不在乎地笑笑:“至少自那之后,她再没找过我。”
他如此冷静,南珠反而有些动气,她“啪”地一声合上奏折:“但你也不该用这样的说辞,难不成你真打算一辈子不成亲?”
南珠的质问回荡在空旷的殿内,南流景坐在下首,却没有直接回应。
他微微低睫,眉头轻皱,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直到南珠拿起另一份奏折,他才回神般道:“其实,臣弟方才才想到一件事。”
他用了“臣弟”这个说法,南珠执笔的手微微顿了顿。
南流景转而看向她,神色已从方才的悠远转为某种难以言明的兴味,他挑了挑眉,道:“臣弟,想请您赐一桩婚事。”
-
有点舒服。
这是林霏清有意识后的第一个念头。
当然,该痛的地方还是痛的,但身下柔软、干燥,身上也没有血污包裹的窒息感,反而轻松舒畅。
她在哪?
记忆中的最后一个场景是她握住了什么,使出全身力气往赵栋身上捅去,而后,而后她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个明亮华丽而繁复的床幔,林霏清莫名想到南流景,这床幔的气质与他十分相合,而下一瞬,林霏清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哪?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试着支起身子,全身上下可见的每一处都包裹了绷带,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激起了一片动静。
先是一位姑娘注意到她的动作,很是高兴地朝外道“她醒了”,而后又温和却不容拒绝地将她按回原位:“您还需要休息。”
紧接着,一堆像是大夫的人来到她身边,对着她又是把脉又是查验,小心到如同对待瓷娃娃一般。
等到这些人相继退场之后,仍有些懵然的林霏清才终于见到了一张熟面孔,南流景南老板。
她迅速明白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在自己府上,南流景的着装要比先前几次见面随意许多,长发松松地挽了个发髻束在脑后,几缕发丝落在面上,衬着他没有分毫血色的面容,非但不显凌乱,反而多了几分精怪的妖冶。
南流景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太医说你恢复得不错,莫约再过七日左右便可下地了。”
这话方才已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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