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内,熏香袅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李乐安倚在窗边榻上,闭目养神。
江南一行她大获全胜,却也让自己成了众矢之的。扳倒那里的贪腐势力,断了无数人的财路。那些恨她的人,此刻恐怕正摩拳擦掌,编织着各种罪名等着往她头上扣。
她需要想清楚接下来的路。
硬碰硬?那是下策。眼下她还不能和那盘根错节的利益网,和那些所谓的“礼法”正面相抗。目前皇帝的信任是她最大的护身符,但这份信任能经受住多少谗言的消磨?
半晌,她缓缓睁开眼,眸光清澈而冷静。
以退为进,藏锋于内。
她不能贪恋眼前的风光,得主动退下来。把自己重新藏回公主的身份里。让那些攻击找不到靶子,才能保住自己,保住埋下的那些火种。
“锋芒……”她轻声自语,余下的轻语消散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昌陵侯府的气氛也有些微妙。
冯昱一回家,就急着跟父亲昌陵侯冯毅说起江南见闻,满脸兴奋,“爹,您没看见,殿下那真是雷厉风行……”
“行了。”昌陵侯冯毅皱着眉打断小儿子,这小子一提起晋元公主,就跟信徒见了神佛似的,让人头疼。
他将目光转向一旁沉默许多的长子冯晟,“晟儿,你来说说。”
冯昱被父亲一噎,只好闭嘴,也竖起耳朵听。
冯晟坐得端正,闻声抬眼,语气平静,“父亲,公主殿下思虑周全,行事果断,在江南那潭浑水里能直击要害,迅速破局,事后安排也井井有条。儿……敬佩之至。”他的话比冯昱客观,却同样表明了态度。
昌陵侯端着茶的手微微一顿。他“嗯”了一声,没再问,眼中却掠过一丝思虑。
入夜,书房里只亮着一盏灯。昌陵侯单独叫来了冯晟。
“坐。”昌陵侯指指对面,灯光将他脸上的皱纹照得更深,“你跟为父说实话。你今天那些话,是真觉得公主做得好,还是……另有想法?”
冯晟没有立刻回答。书房很安静,只偶尔响起灯花的轻响。
“父亲,”冯晟开口,声音平稳,“您觉得,四皇子殿下,会是明君吗?”
昌陵侯没想到儿子会突然反问这个,眉头一紧,“慎言!此事岂是你能随意置评的?”但他沉吟片刻,还是低声道,“四皇子殿下……年轻,有些急功近利,但大体上,也不算昏聩之辈。”
“那公主呢?”冯晟直视父亲。
昌陵侯瞳孔一缩,紧紧盯住儿子,压低声音喝道:“荒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自古以来可有此例?这不仅是与皇子、与整个宗室为敌,更是……在挑衅千百年来的规矩礼法!真到了那一步,掀起的就不仅是江南那样的风浪,而是滔天血海!朝局动荡,天下不稳,你担得起吗?”
他的语气严厉,带着久居高位者对破坏现有秩序的本能忌惮和警告。
冯晟并没被吓住,嘴角甚至弯起一丝近似嘲讽的弧度,“规矩礼法?”他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凉意,“父亲,我在大理寺审的案子还少吗?那些满口规矩礼法、仁义道德的人,自己又何曾真守过?”
他顿了顿,直视着昌陵侯的眼睛,“这规矩对他们有利,他们就拿出来当盾牌,堵别人的嘴,护自己的权。这规矩碍着他们了,他们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做不出来?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卖官鬻爵、通敌叛国……哪一桩、哪一件,合他们嘴上说的‘规矩’了?”
“江南的盐政、漕运,烂到了根子里,牵涉多少高门显贵?他们吸食民脂民膏时,可想过礼法?康本清的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结党营私时,可想过礼法?如今公主不过是依法办事,动了他们的奶酪,他们倒一个个跳出来,高举礼法大旗,要置公主于死地了。”
冯晟声音不高,字字却清晰,落在寂静的书房里。灯光下,他向来沉稳的脸上,隐隐透出几分多年前初入官场时,那份想要涤荡污浊的锐气。
昌陵侯沉默了。他看着长子,清楚看见他眼底深埋的东西。是啊,长子当年何等意气风发,立志要扫清天下冤屈,还世道一个公道。是自己看着他被现实一次次挫磨,看着他慢慢学会妥协、学会周全,学会在那潭浑水里小心行走,磨平棱角,变得沉默稳重。
可这一趟江南之行回来,那些被深埋的、属于年轻人的锐利与理想,似乎又被点燃了。
昌陵侯靠回椅背,长长叹了口气。他没再斥责,也没赞同,只觉得一阵深深的疲惫和茫然。长子的话,像一把锥子,刺破了许多他宁愿不去细想的真相。
窗外夜色浓重,京城的万家灯火下,不知涌动着多少暗流与即将到来的风暴。
清晨的清泰殿,气氛比往日更加凝滞。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棂,在光洁的金砖上投下冰冷的光斑,却驱不散殿内那股无形的紧绷。
龙椅上,皇帝面容平静,看不出喜怒,只示意今日有本早奏。
很快,一位身着青色御史袍服的官员出列躬身,声音难掩激动,“臣有本启奏!”
“讲。”
“臣要弹劾晋元公主李乐安!”那御史抬起头,目光灼人,“公主殿下奉旨巡狩江南,固然辛苦,然其行事手段,臣以为有失仁厚,更损朝廷体面!”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列举,“公主在江南,动辄抄家问斩,牵连者众。仅陵州一案,伏法者数十,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江南本是鱼米之乡,繁华富庶,如今却人心惶惶,市井萧条,商旅不敢行,士绅闭门自危!如此腥风血雨,岂是朝廷仁德治天下所应为?公主查案虽勤,然株连过广,刑戮过重,江南已如炼狱!长此以往,恐令天下百姓误以为陛下崇尚严刑,有伤陛下仁德圣名啊!”
他言辞恳切,甚至声带颤音,仿佛亲眼见到了江南惨状。
话音甫落,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臣冯晟,以为不然。”
众人目光转向出列的大理寺官员冯晟。他姿态端正,语速平缓:“江南积弊深重,贪腐已非一日,上下勾结,盘根错节。若不用重典,如何震慑宵小,破除积□□殿下所查办之人,皆有实据,按律当惩,何来‘株连’之说?若说江南因此人心惶惶,敢问刘御史,是良善百姓惶惶,还是那些蠹虫污吏惶惶?江南商旅不行,是因朝廷肃贪而惧,还是因漕运、盐务通路曾被贪墨者把持而断?请陛下明察。”
一名老翰林紧接着出列,颤声道:“即便如此,老臣仍以为不妥!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尊贵无比,本该垂范天下,彰显皇室仁爱宽厚,岂可亲掌生杀大权?女子专杀,牝鸡司晨,非国家之福,非祖宗法度所允啊!”
他顿了顿,痛心疾首道:“古语有云,‘刑不上大夫’,非不惩也,乃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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