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芍今日外穿一袭青金石团绣彩蝶纹对襟大袖衫,内搭一领缙云色龟背瑞花纹短襦,下系一件筠雾色流云百褶裙,腰束一条宽幅松花黄丝绦。
“迟夏特地缝制的衣裳确实是按照我的身量费心做就的,单放在那里都很不错,可一上身……”
她珍惜地抚摸着衣裙,“有的穿着怪好看的,有的反衬得那衣料不好,想来还是我气韵不够的缘故,不能责怪这无辜的布匹。可我更不想辜负迟夏的好手艺,五表哥有什么好法子吗?”
谢五郎扬手一指远处清浅池塘,那里水波荡漾,一派自然风光,“深对浅,实对虚,渐变多比邻,晕染出天成,此为第一重色。”
阿芍似懂非懂,扭头和迟夏大眼瞪小眼,“这个你熟?”
“我从会分丝线的时候便被嬷嬷姐姐们领着背配色表,这些年小件大件的做下来,如何去挑色竟沿袭成本能了。我心里虽有那些话,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出来。”迟夏讪笑,“而且婢子不大认得字呢,五郎君也太文绉绉了。”
二女眼含期待,都盼着他多讲点。
谢五郎因而笑道:“譬如那日红药村初见,素裙白衫,简朴疏落,取之乡野,溶于月华,便是第一重绝色。”
谢维止骇然抬眼,就看到他五哥言笑晏晏,面上毫无恭维神情,似乎只是在认真同人品评颜色。
可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除了早逝的长兄,整个谢家,谢九郎与谢五郎最是要好。
谁又不知道谢家五郎谢维真人如其名,只说真话。
五哥竟对余家表妹上了心,在他未曾发觉的情况下。
余家表妹落落大方,神采奕奕,在五哥跟前也是进退得宜的女郎。
谢维止咬着蟹粉酥,味同嚼蜡,分明坐在人间世,却好似误入荒芜之境。
方才发生的那一切,当真是他一个人的胡思乱想么?
爽朗的男声与脆甜的女声在他耳畔交织缭绕,如同在云端敲响钟磬,又像在脑海震彻鼓瑟。
那小娘子说她嫁错了人,应是暂且没有寻觅新人打算。
可谢维止同样不够清楚,五哥的这份用心是兄长对妹妹的,还是那玄而又玄的男女之情?
他毕竟唐突了表妹,该承担起应负的责任,这是他自幼所受的教养所约束的,也是他一直以来奉行的为人处世之道所限制的。
祖母的意愿未曾道明,尚有转圜余地。但若是五哥真想娶余家表妹过门……
饶是谢维止自幼明理,入官场后又在大理寺筹谋裁决,此时亦不能料定后事,更无立场阻拦眼前人借故喻人、聊表心意。
倒是谢五郎见他脸色不好,关心一句,“可是这酥不合胃口?我在院子里见到迟夏,就转回去在桌上拿了一盘才上的酥饼给她,现在才发觉它看着就不地道,闻着也腻歪了点。”
谢五郎只把左右一看,关切道:“你回头还能饮杯黄酒压一压,倒是表妹,这里风大,若大略饱足,也别就着凉气吃这寒物了,虽只有一点吃不坏的须末粉膏,总还是小心为上。”
“这酥尚可,是我自己嘴里没滋味。”
谢维止还是坚持把手上那块吃完,却没再碰其余的。
阿芍是和迟夏分食,自己只掰着没沾蟹味的白酥吃着,拢共也没用几口。
她谢过这郎君好意,又不好意思道:“五表哥说的素色裙衫,其实是我那时家贫买不起好衣料,又不擅长纺织染布,没法子只能穿这些。这称不上搭配的搭配,也能算一样好颜色吗?”
谢五郎便道:“几样原色便能调配出众多颜色,可见清简朴素积攒到头,便是大开大合的转折所在,做人如作画,怎么不算呢?”
阿芍懵懂中似是踏上一层台阶,只是那只脚要落不落的,她总是踩不到实处。
谢维止见到那小娘子的迷茫样儿,忍不住开口引导,道:“宝珠纵有蒙尘时,也难掩流光本色,无须在意其他,做你自己便好。”
阿芍下意识地抹抹嘴角,胡乱应了一声。
谢维止看她眼睛亮了亮,忍住心头那丝不合时宜的笑意,神色不改,又道:“再好的衣裳,也是装裹人的器物。人有魂灵,衣裳却是死物。所以是你在穿衣裳,而非衣裳借你来展示其华美。守住本真,衣裳不好了可以换,颜色不对了可以调,只要最真实的你不曾变,万事万物都可为你添彩。”
谢五郎兴奋地摇他阿弟肩膀,“我就知道家里这些人唯有你最懂我!”
又在摇人的间隙,兴致勃勃地与人分享,“表妹,正是这个理儿,你我可得记好了。”
“表哥是说,我要令身边事物都为我所用,让这个原本的我成为更好的我?”
阿芍在两位郎君的赞同目光中乖巧应答。
迟夏也跟着道:“往常我只懂得闷在屋子里做活计,瞧着我那些手工活只觉得样样都不够看,可一旦送到上头去,有的很招人喜爱,有的却没了踪影……”
阿芍顺着她的话语为其补足,“量体裁衣,莫过于此。”
迟夏一个劲地点头,“到底还是郎君和娘子们有见识,我若早些懂得这样道理,不自傲于这身技艺,怕不是也能像逢春姐姐一般,在自家亲戚家都出了名,亏我还觉得她太钻营了些,谁知是我自己露怯,少不得摆桌果子同她道歉。”
阿芍只晓得这两个贴身侍女有时好得跟一个人一样,有时又免不了爱拌嘴,她是后来的,不便介入旁人的因果,就只说:“现在也不晚。”
小娘子给人家鼓完了气,还很会举一反三,她伙同迟夏嘀咕,“那郎婿不好了也是可以调换的对吧?”
迟夏正做着当华京第一裁缝娘子的美梦,觉得点拨了她的主家们说什么都对,“当然能行了!”
谢维止看着快把自己摇成浆糊的五哥、以及那出尔反尔没个定性的口齿伶俐小娘子和她身侧那恨不能摇旗呐喊的婢子,扣了扣桌子,恹恹道:“你们还是说衣裳罢。”
谢五郎悻悻住手,“这怎么还没精打采上了?明日阿兄让逢春给你做正宗的蟹粉酥吃好不好?或者等回京后我亲自去城南归鹤坊的食肆给你买?”
想想又不放心,“哎呀,是不是伤口又疼了?迟夏叫大夫去,再领两个医婆过来!这宴席干脆别去了,你还是回屋养着最好,我亲自和姑丈致歉……”
谢维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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