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去而复返,还牵着一个约莫有三四岁的红衫女童。
“二娘猜是怎么着?咱们家三郎来了!”逢春一进院就道出缘由。
“婢子到客院才发现从前在谢家交好的姐妹正打点行装,一问方知,原来是三郎君回京述职经过此地,正好与两位郎君和二娘子结伴同行。”
阿芍只见过五郎和那人,知道他家还有管事的四郎、会玩的六郎和习武的七郎,倒没听说过谢三郎的事迹。
“三郎君已经去思远堂拜见亲家主君了,这一位是郎君与先前三夫人的独生女儿,乳名叫做阿鲤,也是家里小一辈中序次最长的女郎。”
逢春便把顶着两个小石榴珠花的女童带至近前,各自介绍道:“这是余家二娘子,这是谢氏小韫大娘子。”
阿芍先还好,听到后头便笑,“可见外祖母家人丁兴旺,叫个人都有这么多花样。”
女童年纪虽小,口齿尚清,依礼拜见,“谢家知韫见过表姑母,愿姑母喜乐康安。”
阿芍忙将这小不点儿扶起,“这孩子昂首挺胸,声音洪亮,让人一见便欢喜。小韫大娘子,表姑母叫你阿鲤好吗?”
穿着一身榴红衣裙的谢知韫抬起头,腮边的肉团随着笑容掬成小寿桃的模样,“姑母生得美丽,阿鲤也很是喜爱。”
小人儿又害羞、又大胆地过来抱住阿芍小腿,粉扑扑的脸蛋儿蹭过来,简直让人的心都要化了。
众人皆道:“石榴多子,锦鲤多福,有此贵子入怀,二娘子必能顺心遂意。”
谢知韫踮起脚,小手便触到了阿芍的小腹。
“娃娃?”
“这是桥桥。她最好能像阿鲤一样当个活泼开朗的小娘子。”
小韫大娘子便冲着表姑母肚子热心喊“妹妹!”
阿芍不免意动,想真切抱一抱这福气满满的女童。她动作轻缓,把小阿鲤往上抬了抬……
没抬起来。
迟夏拿了表礼过来,“阿鲤小娘子看着小小一个人,实则颇有福态的,家里没几个女眷能抱得动她,倒是几位郎君闲着没事了爱举着她飞。”
阿芍无奈作罢,从锦盒里取出两只玉铃铛给谢知韫看过,亲自替她拴在了发髻上,“玉京女郎爱系各样铃铛,你戴着顽吧。”
又把剩下的连盒子交给跟来的侍女,吩咐虫娘等年纪小的侍女陪着她玩。
这一尾红鲤鱼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玉铃铛便随风摇摆出悦耳的声调。
迟夏道:“二娘还真是疼爱阿鲤小娘子,为小主人精心准备的铃铛都给了她。我原以为娘子让拿那盒子过来只是要选几样。”
“桥桥还用不上,不过是我想着自己小时候没有这类首饰做闲妆,现在有机缘了,便替她多备一些。阿鲤想来也不缺这些,只是她这年岁戴这个正合适,便都给她也无妨。”
将近三月末,暖阳照在人身上已有了足够温热,阿芍懒洋洋歪在靠椅上,借着小小娘子们欢乐的笑闹声假寐。
迟夏原想再就那冬郎小哥的事多说两句,也就不好叨扰了。
“丽娘阿姐给我送了红绳,扎了辫子,系了铃铛,只收一个铜板就肯把一个陌生小娘子从玉京送到百芳县。”
“那时的她不知道有多自在,一个人骑着马赶着车便能出发。我虽不知她为何改换了主意,但无论如何,我得带冬郎去华京一趟。”
迟夏摇着团扇,无声笑了。
小娘子心软呢。
一觉好眠。
阿芍再醒来时,谢知韫猫儿似的依偎在她怀里,额发湿漉漉的,虫娘趴在她腿边,嘴巴里呢喃着糕饼名儿,就连迟夏的脑袋也随着送风的扇子摇摆着。
逢春来把她们一个个喊醒,“这里主君让二娘带上小韫大娘子去思远堂用膳,除了三郎君,五郎君和九郎君说不定也要一道。”
阿芍便随迟夏去理妆。
谢知韫“咻”一下坐起身,“九叔在?!”
又“啪”一下倒回去,“五叔也在啊。”
后面那句拖得要多长有多长,爱憎属实有些分明了。
逢春托住她小脑袋,免得磕碰着,“五叔很好啊,阿鲤小娘子怎的不喜他?”
红鲤鱼一下就游开了,慌得一干乳母侍女风风火火去追。
阿芍这里也收拾好了,一行人便往思远堂去,走几步,便停下来等等游得欢的阿鲤。
那鱼儿跑累了也晓得回溯,“姑母,告诉你一个只有我和九叔知道的秘密呀,五叔害怕我父亲,阿鲤和父亲像,五叔也怕我!”
小孩子幼时大概都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世上最了不起的郎君。
阿芍蹲下来,梳理着她混成一缕一缕的额发,“父亲就这么厉害,让你五叔那么高的一个郎君都怕呀?”
“别人都没有我父亲会的多。”谢知韫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两手举成喇叭,“他站在台子上吼一声,底下的一排将士都倒啦!”
这是个什么生僻喜好?
余府的花园里回荡着小韫大娘子气壮山河的一声吼,惊起雀鸟阵阵。
不过这孩子真精神。
阿芍笑着拿帕子把那湿发一寸寸擦干。
看见表姑母没有随她一起大力夸赞父亲威猛,谢知韫的嘴都能挂油瓶了。
乳母没法子,“郎君心疼阿鲤,是惯了些。江东不比华京,谢府规矩又大,便是三郎偶尔也为大娘日后发愁。”
迟夏附耳道:“三郎君现领着平国公爵下世袭的江东节度使一职,阿鲤小娘子周岁后就被郎君带去任上,听说是抱着在马背上玩惯的,许是见过她父亲练兵罢。”
阿芍便从荷包里翻出一枚扳指予她瞧,又一一指过诸人,“这是我父亲给我的,他会雕工。逢春的父亲会做菜,迟夏的父亲会算账,虫娘的父亲会写字……”
谢知韫接过扳指,能打油的嘴巴才收敛成微微嘟着的样子,“阿爹好像有的会、有的不会……”
她这回倒是没尖声喊了,只叉着腰同人强调,“可是他就是不一样嘛!”
阿芍只好捧着阿鲤小娘子的肉脸摇一摇,“知道啦,谢家知韫的父亲最厉害了是不是?!”
小韫大娘子闻言绽出一个颇满意的笑,还没说话,旋即便双眼发亮朝人身后跑去。
“阿爹!”
阿芍错愕转身,在一众谢家侍女忙不迭的请安声中,见到了那轻松折腰、一把抄起女儿的威武郎君。
“余表妹。”
*
谢五郎在几番被动冲击下,“姑丈”、“姑丈”的喊了半天,除了把自己叫唤成人迹罕至处的一只咕咕鸟外,也无力针对这一团乱麻提出任何实质建议。
他就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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