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破境界，到达筑基期了？
猛然想起方才解蛊途中那一波一波的战栗，她先前以为是因为快意，现在看，应该是谢知则在用灵力替她疏通经脉，让她在丝毫不痛苦，甚至无知无觉的情况下，破境了。
朱玉被谢知则放到河岸上时，不禁感叹道：“师兄，这又是你那一报还一报的道理？”
她替他解蛊，他便用这等方式还恩。
谢知则黝黑眼眸扫过她，道：“在这处稍等，会有人来寻你。”
依旧是不爱多做解释的做派，朱玉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罢了，反正她不亏。
急雨过后，天潮潮地湿湿，朱玉凝聚灵力，对着面前氤氲拢起五指再松开，瞬间，白雾消散，空出一大片圆形，水雾变回一个小水滴，悬浮在她掌心。
她与哥哥朱齐一样都继承了母亲的水灵根，到了筑基期，不仅身形轻盈不少，就连水的形态都能为她所控。
朱玉心下欣喜，甚至想现在就和人比划比划。
这样想着，仿佛是为了回应她，一道灵力忽然从身后飞来。
偷袭？
朱玉侧身避开，那灵力砸在身后树上，留下一个大窟窿。
而后，一串怒吼声响起：“你这纨绔，害得老子被那鲶鱼精吞去！”
朱玉转头，看见浑身湿透的李铭涛，正满脸愤恨，阴恻恻地站在她身后。
她嫌弃地拉开两步，皱了皱眉，“你被湘姨吞是因为你轻敌，再说了，你不是没死吗？”
“你他娘的，害死方翔还不够，还想害死我！”
说话间，两道灵力又打了过来。
朱玉懒懒躲开后，怔了怔：“方翔是谁？”
“你——！”李铭涛脸上怒意更甚，怒吼一声，猛然袭来，“受死吧！”
在他的印象里，朱玉与他都是练气期，且朱玉的水灵根被他的土灵根克制，所以，他觉得，这是一场绝对不会输的战役。
李铭涛一掌拍地，朱玉脚下的河岸泥土陡然腾起，将她怼得一个踉跄，李铭涛狰狞地笑了一声，“等你死了，我会考虑让你那谢师兄替你收尸的。”
泥土越堆越高，很快便化作一个圆形泥球，囚住了朱玉。
“出不来了吧，哈哈！”
泥土质地黏韧柔软，很难被锋利的剑划开，李铭涛便是算准了这一点，才借此发难。
哪想，他嘲讽的话还未尽，那本来湿漉漉的泥巴，突然析出所有水分，变成了干巴巴的黄土。
李铭涛惊骇：“变换水形态？你破境到筑基了——！？
嘭一声，变脆变干的圆形囚笼被人用拳头轻松破开，里头探出一张少女清丽的脸。
少女眉眼弯弯，扎在左右的两个长辫随着动作轻轻晃荡，看着肆意又狡黠，“你猜对了。”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少女剑修陡然拔出腰间那桃花纹宝剑，剑花一挽劈开周身干泥，手肘一抬直直朝他刺来。
动作间颇有那白衣剑修的影子，利落优雅，整个人拉成一条漂亮的直线，粉白身影划过长长河岸，像一枝暮春瘦樱。
她的剑气也似暮春，刮起的风带着料峭的寒，却又并不过分凌冽。
一招一式间，都让人觉得，这剑招就是她朱玉的性格。
若是懂剑的人在场，一定会感叹：她这师兄教得实在太好，既让她学到了他剑招精髓，又让她保持了自己的风格。实乃良师。
三两下交锋朱玉便将那李铭涛打得节节败退，她觉得无趣，干脆把剑一收，五指一转，用河水拧成两股粗绳绑住了李铭涛，将他丢在树下。
李铭涛又骂了她几句，朱玉蹙眉，凝出一小块冰，塞进他嘴巴里，“你管不住嘴，我替你管。”
世界终于清净了，她掏出钱袋，有些难以置信：“师兄竟然是要给你钱？那我还是不给了。”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脚下：“他应该是要给我。”
朱玉闻声低头，见一只与她小腿齐平的鲶鱼精，正站在河岸线上，眯眼笑着看她。
看见那鲶鱼精腹部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她怔了怔，惊道：“——湘姨？”
湘姨抬起头，变细变小的长须晃了晃，“哎，朱玉姑娘。”
“你、你没死？”
湘姨反倒怔了怔：“谢道长没同你说么？我是为了让镇民彻底死了献祭修仙者这条心，拜托他与我演一场妖族失控被斩的戏码。”
“你们在演戏？”
“也不全然是演戏，谢道长确实觉得我不该继续留于人界，便收走了我千年妖力。你看，我现在就是个小妖，也无法化形，再过一会儿，话也说不了了。”
那日所有的怪异感在此刻得到解答。
这二人精心安排一场戏码，既让无量峰之人得到交代，又能革除金水镇献祭风气，还能让湘姨留下一条命。
谢知则当真步步为营，周全到了这个地步。
只是他这般瞒着众人，独自背负太多，多到，对其他人来说，有些不公平。
想起斩妖时一无所知的自己，又是吼他又是对他出剑，而谢知则一句话不解释，一边承受着破境的痛苦，一边维持着挺拔样子，斩了湘姨。
朱玉不禁叹了口气：“老金叔呢，他知道吗？”
湘姨张嘴又闭上，鲶鱼精身子晃了晃，意思是，他不知道。
人妖殊途，既然没有机会再聚，那便最好一点念想都不要留。
唉。
朱玉看了一会儿垂头丧气的湘姨，忽道：“镇民们若是只需要献祭有灵力之人，何必寻至无量峰，甚至还用妖族出没这点，以天字级任务发布？来太多厉害的修仙者，事情只会更难控制。”
讲到最后，她无奈笑了笑：“湘姨，那个特意向无量峰散布消息，引来我们的人，是你吧？”
鲶鱼精的大眼珠转了转，薄唇笑出一条细细曲线：“真聪明，你果然很像她。”
“谁？”
“水木寺里供奉的那位女将军。”
水木寺？女将军？她从未听说过什么水木寺，且自穿越来，只见过一个似乎是女将军的人。
而那人，同时出现于她和谢知则的心魔幻境里。
——谢知则的母亲。
朱玉不解：“你认识谢知则的母亲？这是你当时选择吞下我的原因么？”
湘姨怔了怔，旋即咯咯笑了起来，身体和腮边的长须都一抖一抖，不知在回答是还是否。
朱玉明白，她现在已经说不了话了。
将钱袋交于湘姨，朱玉打算用灵力送她一程，她灵力尚浅，操纵河水时不得不将李铭涛嘴上的限制解除。
远处那人立刻开始讨嫌起来：“竟然和妖族通气，你这女人果然恶毒！”
朱玉啧一声。
天天提醒她是恶毒女配干嘛，她差点都忘了。
恶毒女配喊住湘姨，指了指李铭涛，温柔问道：“湘姨，能帮我个忙吗？”
鲶鱼精会意，张开嘴巴，将比她身子还大四五倍的成年男子轻松吞入腹中。
这是鲶鱼妖的特性，无论它身材多大，胃里的空间都能吞下三四个人。
世界再度恢复清净，朱玉笑道：“谢啦。”
送走湘姨，朱玉静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后，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回头时，谢知则站在她不远处，温声道：“师妹，我们回峰了。”
她本来思绪纷乱，听到这句话，便像是听到有人在欢迎她回家一样，瞬间清明不少。
谢知则没问她有没有将钱袋给出去，也没有问李铭涛的下落，有些话、有些事，只要足够默契，便不必说出口。
她抿了抿唇，笑着走过去，这回，不再是一左一右，而是并肩而立。
金水镇的午后依旧烈日炎炎，将二人并排的影子拉长拉细，拉到原本平行的两道黑影，在最末端悄然相交。
然而，两人默契没有提到的李铭涛，在众人整装准备回无量峰时，被姜青儿主动提起了。
“不知道他还活着吗。”姜青儿说这话时敛目垂眸，看着十分懊悔，甚至有些自责。
朱玉被问得一愣，下意识扫谢知则一眼，他正巧也在看她，四目相接时，二人又默契地撇开视线。
好似一齐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坏事后互相包庇的共犯。
她佯装无辜，随口答道：“说不定那鲶鱼精只是把他丢在哪个地方，没死呢。”
姜青儿表情依旧有些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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