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的喘息,在“虚空之种”被放逐后的数月里,终于不再是奢望。
如同干涸河床深处渗出的涓涓细流,一种名为“秩序”的脆弱事物,开始在辐射尘渐稀的荒野间艰难萌发。
而这股微光,其源头与象征,无疑是那座矗立在焦土之上的“老楼灯塔”。
赵安宁的影响力,早已超越了传奇故事本身。
“老楼灯塔”的运作模式——
那由冰冷系统“启明”保障的绝对中立,由王婶铁腕维持的公平交易,以及小沈工坊有限开放并改良的实用技术共享。
这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缓慢却坚定地扩散开去。
“溪谷哨站”是依托一处相对完好的地下掩体建立。
他们仿效“灯塔”,设立了净水兑换点和简易医疗棚。
曾经为争夺半罐发霉豆子就能拔刀相向的幸存者们,开始尝试用拾荒得来的旧零件或变异兽鞣制的皮革进行交换。
粗糙的木板上,用炭笔画着简单的等价表,旁边站着几个手持简陋长矛,眼神警惕却不再全然麻木的守卫。
秩序在这里,是生存物资不再需要时刻用血来捍卫。
“齿轮城”则是一个由一群精通机械维修的拾荒者占据的旧工厂区。
他们被“灯塔”公开的低耗能电机图纸吸引,成功修复了部分生产线。
如今,这里叮当作响,生产着粗糙但实用的金属工具和零件修复件,并定期派出车队,沿着“启明”标记的相对安全路线,与“灯塔”和其他据点进行贸易。
秩序在这里,是生产力复苏的微弱心跳。
“绿茵苗圃”位于一片受地脉残余能量影响较小的洼地。
得益于埃里克笔记中关于土壤净化和辐射耐受作物选育的片段(经由小沈整理,去除了敏感信息后有限传播),这里的人们在厚重的防护下,开垦出了几片稀稀拉拉的,泛着不健康淡绿色的菜畦。
虽然产出微薄,却是废土上弥足珍贵的生机象征。
秩序在这里,是向土地索取而非掠夺的生命延续。
“老楼灯塔”的广场,成了这片新生网络的神经中枢。
不同据点的人们在这里汇聚,交换着物资、情报,也交换着重建家园的笨拙希望。
王婶的大嗓门是这里不变的背景音,呵斥着试图插队的,调解着交易纠纷,偶尔也慷慨地给初来乍到,面黄肌瘦的孩子塞一小块自制的带着尘苦涩味的硬糖。
沈槐的工坊学徒队伍壮大了,一群半大孩子围着嗡嗡作响的机器,眼神专注地学习着修复一盏灯,一个收音机的技能。
“启明”无形的触角连接着这一切,处理着物流,监控着安全,分析着从四面八方汇聚来的零碎信息,默默编织着这张脆弱却坚韧的秩序之网。
赵安宁,这位“深蓝引路人”,依旧是这片生机的遥远锚点,也是无形的威慑。
她极少出现在喧嚣的广场,更多时候,是在修复一新的车库顶层,或是驾驶着那辆伤痕累累却更显彪悍的“末世滴滴”,在“启明”规划的路线上巡弋。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面旗帜——
象征着深入地狱并带回光明的可能,也宣告着对破坏这来之不易喘息者的冷酷无情。
社恐让她远离人群的中心,但她的意志,如同“启明”的算法,深深烙印在这片新生的秩序里。
然而,阳光之下,必有阴影。
废土的“新生”,对另一群人而言,不啻为末日的来临。
那些曾以暴力为生、以劫掠为乐的掠夺者,在这股重建的潮流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和愤怒。
“血狼”巴顿,一个曾经盘踞在“锈铁峡谷”,靠着劫掠过往商队和弱小聚落而作威作福的暴徒头子。
他看着自己手下那些习惯了刀口舔血的亡命徒,如今在“齿轮城”的巡逻队和“溪谷哨站”的防御工事前变得束手束脚,抢劫的成本和风险陡增,而“战利品”却日益稀少劣质。
昔日大块吃肉,大碗喝劣质酒的“豪迈”生活,变成了缩在阴暗洞穴里,为半块发霉的营养膏争吵的窘迫。
他抚摸着腰间那把曾饮血无数的锯齿砍刀,浑浊的眼中燃烧着不甘和怨毒:“他妈的规矩?交易?老子只知道拳头大就是道理!这该死的‘灯塔’,还有那个开黑车的疯婆子……把老子的好日子毁了!”
“毒蝎”玛拉,一个擅长设置陷阱,用恐惧统治小股流匪的女人。
她曾经享受着猎物在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中哀嚎的快感,享受着弱小聚落献上物资以求平安的“供奉”。
如今,那些聚落要么被纳入新兴据点的保护范围,要么学会了联合防御,她的“猎场”急剧萎缩。
“秩序?”她冷笑着,将一只误入陷阱的辐射鼠捏得粉碎,“那是给绵羊戴的项圈!我们生来就是狼!狼,就该吃羊!”
她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那些像巴顿一样失意者的躁动气息。
一种名为“失序者联盟”的瘟疫,在废土的阴影中悄然滋生。
它没有统一的领袖,没有严密的组织,更像是一群被时代抛弃的鬣狗,在绝望和贪婪的驱使下,嗅着彼此身上相同的臭味,开始不约而同地呲出獠牙。
他们的目标明确而疯狂。
摧毁那些代表“秩序”的据点,特别是作为精神象征和物资枢纽的“老楼灯塔”,让废土重新回到那个“力量即正义”的、属于他们的“黄金时代”。
最初的征兆,细微得如同辐射尘落在皮肤上的刺痒。
一支从“绿茵苗圃”前往“齿轮城”运送种子的车队,在一条由“启明”标记为“低风险”的废弃公路隧道内遭遇伏击。
伏击者手法粗糙但残忍,没有劫走所有货物,而是故意毁坏了大部分种子袋,并在现场留下了用受害者鲜血涂抹的、扭曲的图腾。
这不是为了物资,而是宣告与恐吓。
紧接着,“溪谷哨站”外围的净水采集点被污染。
不是偶然的辐射泄漏,而是人为倾倒的、高腐蚀性的工业废料,彻底毁掉了这个刚有起色的小水源。
哨站的守卫发现了几枚不属于任何已知据点的,粗制滥造的弹壳。
更让赵安宁警觉的是,“启明”的广域监听网络,开始频繁捕捉到一些异常加密的短波信号。
信号源飘忽不定,内容支离破碎,充斥着大量掠夺者黑话,但几个关键词反复出现:“血宴”、“焚灯”、“断链日”。
这些信号如同毒蛇吐信,在重建区的外围阴影中时隐时现。
【警告:异常活动频率激增,模式分析指向有组织敌对意图。】
【关键词关联:‘血狼’巴顿(已知掠夺者头目,活动区域:西北废矿区)、‘毒蝎’玛拉(已知流匪首领,活动区域:南部腐蚀沼泽)。】
【威胁评估:对重建节点(溪谷哨站、齿轮城、绿茵苗圃)及核心枢纽(老楼灯塔)存在高度潜在风险。】
“启明”的合成音依旧平静,但分析报告上的红色标记触目惊心。
赵安宁站在老楼顶层的瞭望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凉的金属栏杆。
夕阳将她的身影拉长,投射在下方逐渐亮起灯火,传来些许人声的广场上。
王婶的吆喝声,小沈工坊里机器的嗡鸣,孩童因为得到一小块糖而发出的短暂笑声……
这一切来之不易的“日常”,正被看不见的阴影所觊觎。
“不是零星的抢劫,”她低声对无形的“启明”说,更像是在理清自己的思路,“是冲着我们建立的这一切来的。他们想把它砸烂,拖回那个地狱。”
她回想起巴顿那伙人曾经盘踞的峡谷里散落的骸骨,想起玛拉陷阱中那些扭曲的尸体。
这些鬣狗,正在集结。
“启明,能锁定他们的集结地吗?或者,预测主要攻击目标?”赵安宁问道。
主动防御,总好过被动挨打。
【数据不足。】
【敌方采用分散、间歇性通讯,反侦察意识显著提升。】
【核心节点推测:存在一个或多个临时指挥中心,可能位于信号屏蔽良好的废弃设施或复杂地形中。】
【攻击目标预测:基于破坏效率和象征意义,‘齿轮城’(切断技术物资流)与‘老楼灯塔’(摧毁精神与贸易核心)优先级最高。】
【概率:68.7%。】
“不够。”赵安宁眉头紧锁。
被动等待袭击发生,代价太大。
她需要更准确的情报,需要知道敌人的爪子究竟有多锋利,獠牙对准了哪里,以及……
背后是否还有更阴冷的眼睛在窥视。
一个计划在她冷静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潜入。
“给我筛选出最近一周内,信号最活跃、且地形最符合设立临时指挥点的区域。”
赵安宁命令道,眼神锐利如刀,“另外,准备‘幽影’模式。我们得去拜访一下这些‘失序’的邻居。”
【指令确认。】
【区域筛选中……】
【目标锁定:代号‘铁锈坟场’。】
【分析:旧世界大型垃圾处理厂废墟,地下管网复杂,地表建筑坍塌形成天然屏障,已知电磁干扰严重,符合临时指挥点特征。】
【过去72小时异常信号源密度峰值区域。】
【‘幽影’模式准备就绪:全频段信号抑制启动(被动接收)、热成像伪装涂层激活、引擎声纹模拟(废弃金属摩擦噪音)、光学迷彩(低光照环境适配)……】
“铁锈坟场”无愧其名。
堆积如山的锈蚀得千疮百孔的金属残骸在暮色中如同巨兽的骨架,散发着浓烈的铁腥和化学药剂残留的刺鼻气味。
扭曲的管道如同垂死的巨蟒,从坍塌的厂房骨架中垂落。
地面是混杂着油污,玻璃渣和不明粘稠物的泥泞。
这里的辐射读数依然偏高,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护城河”,阻挡了普通拾荒者和重建区的巡逻队。
“末世滴滴”——此刻更像一头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沉默的钢铁幽灵——
悄无声息地滑行在巨大的垃圾山阴影中。
“幽影”模式让它几乎消失在废铜烂铁的背景噪音和视觉混淆里。
赵安宁关闭了车内大部分光源,只留下仪表盘最低限度的幽绿荧光,映照着她专注而冷峻的侧脸。
“启明”接管了主要的探测和导航,将过滤后的环境信息和可能的威胁标记,直接投射在她的战术目镜上。
【侦测到生命体征信号,数量:23。】
【分布:主要集中在地表东南侧最大厂房残骸内及相连的地下管网入口处。】
【外围警戒哨:4,位置已标记。】
【巡逻模式:松散,间隔时间长。】
“启明”的报告简洁精准。
赵安宁将车停在一座巨大的,倾覆的破碎机残骸后面,这里形成了一个绝佳的观察死角。
她像一道轻烟般滑下车,深色的作战服让她几乎融入阴影。
她没有携带长武器,只在腰间挂着高频粒子短刀和一把大口径消音手枪,后背是一个小巧的,带有吸附攀爬功能的侦察背包。
避开外围懒散的哨兵对赵安宁而言并非难事。
她利用废弃车辆,扭曲的钢梁和弥漫的锈蚀蒸汽作为掩护,如同最老练的潜行者,悄无声息地接近了那座作为核心的厂房残骸。
厂房一侧的墙壁完全坍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里面透出篝火跳动的光芒和嘈杂的人声。
她选择了一个被巨大管道遮挡,位于厂房上方断裂横梁上的位置。
这里视野极佳,能俯瞰下方大部分空间,且足够隐蔽。
下方,是一个典型的掠夺者巢穴景象。
中央燃烧着用废旧轮胎助燃的篝火,散发出刺鼻的黑烟;地上铺着肮脏的毯子和兽皮;散落着空酒瓶、啃食过的骨头和武器;大约二十来个面目狰狞、装备混杂的暴徒或坐或卧,大声喧哗着,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精,汗臭和未散尽的暴戾气息。
赵安宁的目光迅速扫过,锁定了人群中心。
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壮汉正是“血狼”巴顿,正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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