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静,两人偷摸溜出赏春楼,凌晨的夜暗沉无垠,月儿躲在乌云后,好奇地望着街上的两个冤家。
陈无宁此时的思绪乱得不行,本想趁着天黑御剑回鲸山,郁夜却不放过他,各种不消停,就是不让他飞,两人只好慢慢往回走。
途中飘起了小雨,在这又冷又困的境地里,陈无宁的脑子竟渐渐地清明起来。
虽然嘴上不说,到底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他对自身的疑惑更深了几分。
人生前十载岁月,人人都说他是怪胎,是天煞孤星,陈无宁只得接受了自己命格凶险的事实。后来,他的生命中相继出现了师父、小师妹、宿林、郁夜等一干人,若他真的身陷罪业,于天道所不容,须得孤身立世,可身边这些人目前都活得好好的,完全没有要被天雷劈死的迹象。
说起师父荀洄,那一百多岁的老头嘴严得很,无论问什么,皆以不变应万变,惯会用他还没长大这种狗屁不通的话来敷衍,又声称要闭关一年,将他和乌雪泥赶出了门,现下也不知道怎样了。
后来在钟灵镇遇见了宿林,说他身上有什么狗屁芬芳,便抛下所有,一路跟来。宿林不是鼻子有问题,就一定是有疯病,偏生这人又消停得很,不找岔,不盘问,两人甚至连正常的交谈都不曾有。
陈无宁不是没想过自己是不是身怀奇宝,可回首平生,除了在逆境下磨出来的心机和执拗,还有门派赐与的一把无阻剑,他到底拿不出什么可堪称道的宝贝了。
至于郁夜,此人目前看上去就是个纯粹的少爷,大抵因为无所事事,图个新鲜赖上自己,没什么值得深思的。
陈无宁深刻地梳理半晌,思绪仍是一团乱麻,颇生出一些认命的感慨。
而这边,郁夜被牛毛似的小雨淋得难受,衣服打湿了,无声无息地化去本应炽热的体温,纠缠着他的步伐。郁夜怕冷,脚步有些沉重,陈无宁又一路沉默,他心烦气躁之下,竟站定不走了,原地睹起气来。
在郁夜心里,都怪陈无宁没事瞎折腾,非要调查什么凡尘出现了仙门符咒,也不知他哪来那么深的好奇心,弄得自己大晚上不能睡觉,还得在街上瞎晃。
发脾气的郁少爷完全意识不到,是他自己犯贱,非要上赶着来的。
他就那么站着,期待陈无宁良心发现。
陈无宁往前走了几步,见牛皮糖没跟上来,只好转过身,看他又作什么妖。
雨水顺着郁夜的脸颊流下,他还没来得及长开的少年身板立于雨幕中,一双看什么都深情的桃花眼微微低垂着,竟生出一丝可怜。
陈无宁的体力快耗干了,不耐烦的语气中夹杂着倦怠,问道:“你傻站着做什么?”
郁夜抬起尊贵的下巴,嗔怪似的望了过去。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陈无宁被他这一眼盯出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临近中秋,夜间温度迅速下降,身边也没个长辈耳提面命,两个少年还穿着夏衣,又淋了一路的雨,郁夜冷得有些瑟缩。
陈无宁看他抖得跟个掉了毛的柴火鸡一样,无可奈何地往回走,可郁夜的小性儿还没发作完,呕着气不理人。
陈无宁百思不得其解:多大个人了,这模样,不会是要他哄吧?
他怼人是把好手,哄人却不曾有过,就连几岁的乌雪泥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他有些想一走了之,可又想到若这样走了,接下来的日子怕没得消停。
为了以后的安宁,陈无宁只好化言语为行动,上前牵起郁夜的手,一步一拉扯地往回走。
天色蒙蒙亮,两人终于走回鲸山小院。郁夜到了自家地盘便颐指气使起来,人也无碍了,中气也足了,“呯呯”敲响飞絮的房门,让她准备热水,洗漱泡澡。
陈无宁折腾了一宿,拿毛巾擦了擦,换身里衣倒头便睡。
可才睡下不久,他又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郁夜睡得跟条死猪似的,怕是九天惊雷劈下来也撼动不了他,陈无宁一脸怒气地从他身上踩过去,收拾妥当后,打开门便见到包先生那一脸谄媚的笑。
包先生敲断了手,也不管眼前的是不是尊贵的租客了,语气里带着三分揶揄:“小公子睡眠好啊,这日头快爬上中天,想来今年的科举势在必得了。”
外人在前,还是得装装样子,陈无宁收拾好脸色,答道:“昨晚看书,今日睡迟了些,包先生莫要见怪。”
他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拦着,就不让包先生看一眼屋里,陈无宁跨出门槛,顺手带上房门,邀请他到院里的石桌上说事。
他们与包先生仅一面之缘,早先几人见小院环境尚且不错,郁夜大方,在陈无宁收留他后,早早就让飞絮将剩余的租银送了过去,因此不知包先生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陈无宁带着丝疑惑:“先生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好在这奸商并没有卖关子,顺势讲道:“还有十日就科考了,朝廷已经下发文书,将考场规则等事事先告知学子们,以行方便。我猜几位不大熟悉安城的布局,不知有这事,便将文书带了过来。”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几个信封,递到陈无宁手里。
那天为了租到房,陈无宁谎称自己是学子,包先生便真当他这一行都是进京赴考的,还颇有责任心,亲自上门送书信。
陈无宁拆开信封,第一张纸上写着一干考场细则及一排违规者的处罚措施,完全跟他无关,他顿时失了兴趣,只是脸上还得装出认真的模样。
又见细则下还有几张纸,上面注明:请考生务必填写上至三代的履历明细,以供朝廷审核。——长风院。
一些凡间常识陈无宁还是有的,科考理应是翰林院与礼部的事,这长风院又是何来头?
陈无宁客气地说:“小生长居故地,对京城诸事不甚了解,还请先生指教。”
“岂敢岂敢,”包先生摆摆手,“小公子折煞本人了,不知有什么问题?”
陈无宁拎出那几张空白的纸,给他瞧了瞧:“先生,长风院是什么机构?小生从未听说。”
“这……”包先生也答不上来。
他一个小本生意人,哪懂得朝廷的一干设置,只是见着陈无宁一行大方客气,心里盘算着帮他们一把,但凡一人榜上有名,纵使租金再贵,何愁这小院将来租不出去?
“科举之事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倒能给小公子引荐一人,此人是我朋友,只是他也很少提及朝廷的事,也不知能否请到,我尽力一试。”
陈无宁道了谢:“那麻烦先生了。”
包先生的善举并不足以让困得不行的陈无宁行周全的待客之道,见没其它事了,他淡淡地问:“我会将告示转交他们,这快中午了,先生是要留下来吃饭么?”
是个人都能听出其中的逐客之意,好在包先生乃正经生意人,养气功夫颇足,回了句不打扰,便自觉地转身离去。
关于长风院的这点疑惑只在陈无宁的脑子里过了一瞬,又觉得想这些做什么?要不是睡眠不足,脑子糊涂,也不会多嘴多舌地去问。
说起来,以他极其自律的性格,不必催也会看书,又有钻研劲,若非已斩断尘缘,说不定还真会赶赴科考,走上仕途。
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是个入朝为官的好苗子,可命运的轮.盘只有一个指针,自踏出凡尘,走向仙门,此身早已改天换地,凡尘俗事,终究与他无关了。
不过,人间有人间的动荡与不安,大道也有大道的责任与重担。无论是在凡尘追逐封侯拜相,或是在求仙问道的路上上下求索,凭他骨子里的凛冽与执拗,陈无宁都不想、也不会给自己留后悔的余地。
他摇了摇头,甩干净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回屋走到了书桌旁。
郁夜一觉睡至黄昏,被天光哄打着逐出梦境。这段时日以来,他不知不觉间习惯了身边人的清浅呼吸,抬手摸了摸,没摸到人,迷茫地睁开双眼,看见陈无宁端坐于桌案,做着每日的符咒功课。
从窗户透来的最后一丝光渐隐下去,郁夜觉得自己有点虚弱,像行走在这个世界最孤寂的边缘,春华秋实的美好与破土而出的生命力,从来都不属于他。
他心里忽然生起某种特殊的念想,他想要抓住这世上的什么,不过还来不及弄明白这突如其来的顿悟,门便从外面打开了,庄笙像个横冲直撞的螃蟹闯了进来。
骤然被打断功课,陈无宁十分没好气:“庄苼,家里大人没教过你礼数吗?”
在庄笙眼里,礼数是什么?那玩意儿能下饭吗?可他眼下却顾不得与陈无宁干嘴仗,焦急地说:“宿林哥不见了!”
屋里的两人难得默契,心想不见了更好,陈无宁本身就是被莫名其妙赖上的苦主,看起来快要摆脱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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