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相携下山的少年人们一路向右行,没走太久,就远远瞧见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城镇。
凌云有些好奇:“那是什么地方?”
周锦麟回忆了一番,笑道:
“是棠庄!棠庄算是离金绣坊最近的城镇了,正好夜幕已深,我等或可前去投宿一晚,也顺便问问金绣坊的事。”
棠庄身在南岭空空山的山脚,算是一处不起眼的小城镇,住在那里的大都是梅氏子弟,世代相传,主家始终不曾迁移,镇中人也多热情好客,但若要说最出名的,大概就是棠庄中央的那棵千年海棠,每年花开之时都有不少人前来观花,也算是一个奇景。
周锦麟走上前去轻叩朱门,门环带着阵阵灵力向内散去,不久便听到门中传来声音:
“何人叩门?”
“周氏周锦麟,携友共来空空山参加【猎罹】,只是不想路远,夜已深,若是方便,请求投宿一晚。”
话音刚落,大门便被人拉开,一个身着红衣的年轻女子笑着向他们一抱拳道:
“原是几位参加【猎罹】的公子小姐,夜深露重,快快请进吧——子木,你来引路,我去向庄主通报一声。”
被唤作子木的男孩忙两步走上前来,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身着同样的红衣,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几位大人,请随我来。”
棠庄会客堂中灯火通明,众人依次落座,坐在主位上的中年女人身着绣着珠线的赤红锦袍,向两侧站着的弟子挥了挥手,略带嗔怪道:
“几个小傻子愣着干什么,还不来给客人们奉茶。”
弟子们笑嘻嘻的告饶,又恭敬的端上来点心与茶盏,礼数周全。
棠庄的氛围十分和谐,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活泼的,相比起规矩森严的大族大派,这里显然没有那么多讲究,反而让人轻松了不少。
周锦麟笑着拱手:
“梅庄主不必客气,我等深夜造访,还怕叨扰了诸位。”
“谈不上叨扰,我年纪也大了,本也睡不着,”梅枫摆了摆手,随意的抿了口茶,又像想起来般举了举茶盏,乐呵道:“你们快尝尝,这是我们棠庄今年新做出来的一批‘朱丹茶’,可算是正赶上时候了。”
解观枢垂眸品茶,她并不习惯在这种场合下侃侃而谈——毕竟有周二公子在的时候,这些事交予他便够了。只暗暗想着,这位梅枫庄主的性子当真与月平城的周浔周城主甚为相像。
就见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笑声此起彼伏,大有从盘古开天辟地谈到芳华原毁灭的意思,让一旁无声无息喝着茶的沈幸几人逐渐露出几分肃然起敬的目光。解观枢倒是淡定的很,显然是早就习惯了。
又闲聊了几句,周锦麟忽而问道:
“说来,不知棠庄与不远处的金绣坊关系如何?”
梅枫有些讶异,但还是颔首道:
“虽称不上关系紧密,但也能算上一句‘不错’,棠庄的许多衣饰都是从金绣坊买来的,前几年花节,也将请柬送往过那里,我与他们坊主有几分眼熟。”
周锦麟点了点头,又正色道:
“那庄主可知——绣金纺弟子无故死于空空山一事?”
梅枫神色一凛:“周二公子不妨细说。”
周锦麟将事情起末简要道来,一旁的解观枢在这时缓缓开口:
“……虽说各家各派弟子除罹而死也算是常有,但如此死相实在存疑……更何况死去弟子这般多,金绣坊也不是小门小户,不应该什么反应都没有。而且我们发觉他们一路踪迹都十分凌乱,看上去是被追杀至山腰而亡的,尸身未腐,也没有化罹,所以担心金绣坊的人是不是还不知晓有弟子死在山中。”
梅枫若有所思,略显苍老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忧心:
“说得有理,此事看上去的确不对劲。你今日说来,我才想起,前几日送去裁衣的布料到现在还未曾送回来,也不知是不是金绣坊中出了什么岔子——这样吧,今日夜已深了,你们且先在这住下,明日一早我派几名弟子随你们一同前往金绣坊瞧瞧。”
几人忙起身告谢,几名红衣弟子走上前来要领他们去往客房,忽而有急促的脚步声自堂外传来。
众人回过头去,就见大门被叩响又拉开,人还未进,先有一道清脆明亮的女声传来:
“二哥!阿青!”
解观枢微微一愣,就见一个盘着垂鬓分肖髻,身着一身鲜红衣裙的少女笑吟吟的跑来,鬓边珠玉轻轻碰撞,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金白长袍,容貌清朗的小少年,看上去与方才领路的子木差不多大。
解观枢张了张唇还没说话,就被冲上来的女孩一个飞跃而起的熊抱,险些向后摔去,好在一旁的沈幸手急眼快,以刀柄微微一撑,托着对方的腰背给了个能站稳的力。
“谢……”解观枢在女孩窒息的热情里艰难的侧眸开口:“……谢谢——”
周锦麟笑着此时已向另外一脸蒙的几人介绍了起来:
“让诸位看笑话了,这两位是我的三妹和小弟——周锦玉,周怀玉。”
凌云几人了然点头,乐呵呵的互相问好。
周锦玉摇晃着解观枢的肩膀,语调里满是哀怨,显然是极为熟络了:
“我寄信问你来不来同我玩,你各种推脱,结果竟然和我二哥偷偷出去不带我!”
后者看上去魂都要被摇散了,勉强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让她停了下来,依旧笑的柔和:
“我哪有,你不是不想参加【猎罹】吗,祭神大典要到了,我要早些熟悉各族各派的人,沧海观新入门的弟子也到了历练的时候,我正好带他们一同出来。”
周锦玉挽住她的胳膊,像没骨头般趴在了她肩膀上,拖着长长的音道:
“我不管——我要无聊死了,你们明日还要去做什么?我跟你们一起!”
一旁的梅庄主不爽了:
“臭丫头,在我这吃了多少盘海棠糕了,这会子又嫌无聊了,早上还说我这儿最好呢。”
“诶呀梅姨——”
解观枢侧眸看向旁边有些不自然地站在周锦麟身旁的少年,笑吟吟道:
“怀玉,好久不见。”
周怀玉行了一礼,声音有些小:“……归青姐姐。”
周锦麟拍了拍后者单薄的肩膀,乐呵道:
“几位见谅,我家小弟向来性子比较孤僻,等熟起来就好了。”
虞言微笑嘻嘻的摆了摆手:
“这算什么孤僻,我们半云长境上放眼望去皆是闷葫芦,一拳打不出一个响来。周小公子放我们那都算活泼开朗那一挂的了——是吧大师兄?”
沈幸:“……”
周锦麟这时才像是想起什么般,看向一旁的少年:
“说来,怀玉你怎么同三妹呆在一块?我就说怎么一路不见你赶来。”
周怀玉挠了挠头,只是小声道:
“……我本来是要来追二哥你们的……路上忽然遇上三姐姐,三姐姐说她要去棠庄玩,一个人太无聊……就把我拉上了。没想到……在这反而遇上你们了。”
解观枢顺口问道:
“这般说来——你们路上可看见或听说过有关金绣坊的事?”
周怀玉艰难的思考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我们从东边直接来的,一路上没遇上过什么弟子,倒是中途在茶肆吃茶的时候,听老板说她前两日在金绣坊给女儿定的婚服迟迟没有送来,正着急着呢。”
解观枢抿了抿唇:
“……原来如此。”
“怎么了?”
她看向一旁忽然出声的沈幸,笑了笑,压下心中的古怪,叹道:
“只是总觉得不太妙,明日去了金绣坊,大约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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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周锦玉清脆的声音便从院中传来,似乎在与谁交谈着,略压低了些声音,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解观枢睡眠一向浅,她刚开口时便已醒了,索性披衣而起,简单的用根簪子盘起长发。
走进院中时,天光正亮,鸟雀声不绝,细微的晨光落满她的肩头,落在那双极黑的眼眸间,比天池下的乌金石还要幽深。
昨夜夜色太浓,她都未曾发觉,如今暖阳熹微,站在位于棠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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