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骆远方把头蒙在手掌里,声音终于哽咽了起来。
“我没想哭,没忍住。”
“嗯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反正掩饰不住,骆远方鼻音越发浓重。
“嗯我不知道。”
“……靠。”
骆远方破涕为笑,狠狠吸了吸鼻涕,郑策嫌弃地咦了声,他又笑了。
“让你走是怕你看见这些人心里不舒服,你爸妈不就是……”
和他们一样,被卖高利贷的人骗了嘛。
“他们根本没勇气撑到这时候,不舒服都没机会。”郑策苦笑。
骆远方肩宽腿长,此时尽力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的样子让她有些心疼。
郑策开玩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多愁善感,人还怪好的嘞。”
“我就是烦。像是口香糖黏在头发上,怎么扯都扯不干净。”
骆远方抹了把脸,还是不敢看她,扭头看着窗外。
啧。男人最后一点尊严。
骆远方咕哝道:
“刚就是有点害怕,怕他真死在家门口。明明不关我的事,是他们自己作,但我会一直记着这件事,记着有个人被我爸牵连,一辈子都毁了……”
他说着眉头又拧起来,声音越来越小,肩膀有些颤抖,“他要是真死了怎么办……”
“凉拌呗。死了也是饿死的,管你什么事。”
郑策知道这种安慰没有效果,但她水灵灵的脑子真的憋不出其他话了。
“再说,不也没事了嘛。”
郑策啊,这种屁用没有的安慰实在高明。
“医药费多少钱,我转你。”骆远方深吸了口气,去掏手机。
“不用,我欠骆奶奶的也挺多,之后还要继续蹭吃蹭住呢。”
郑策见骆远方转过身,也拿出手机,点开相机,悄咪咪对着他哭红的眼睛,泪水还没干的脸连拍几张。
“一码归一码,该欠就欠着,又没让你还……你干什么?”骆远方忽然瞪大眼睛。
原本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此时挂满泪痕又张牙舞爪起来,更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兽了。
郑策笑着收回手机,“当我花钱买照片吧。”
“这也能算钱,那你随便拍,多给点。”
骆远方想了想,又说,“刚才他醒过来,跟我说,郑案出来后,他就不去我家了,只找他一个人。他后面会和那群人商量的。”
“这下总算彻底解决了。”
郑策长舒一口气,往后靠在椅子上。
“希望吧。”骆远方也靠着墙,闭上眼睛。
郑策扭过头去,看骆远方,“少想点事儿吧骆妈妈,这个家就你操心最多。”
“谁叫我是骆家牛马呢。”骆远方有些感慨道。
“他真是甩了好大一个烂摊子给我们……”
郑策楞了瞬,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
“他走了后,我妈没几天也死了。那时候这些人几乎每天都来。外婆害怕耽误我们学习,就去法院闹,但是没用……”
骆远方看着对面的白墙,眼睛里有微光闪动,像是看见了其他东西。
他接着道:“我是男孩儿,又是哥哥。要安慰奶奶,装作没事,照顾骆乘光。感觉像是在悬崖边走,脚下一崴,就会摔下去……还没有人能拉得住我。”
这郑策倒是真的懂,因为她就是这样走累了,已经在下坠了。
骆远方笑了下,“我当时真想把所有人都捅死,再自杀算了,那样一定所有人都平静了。”
郑策又想起他毫无顾忌走进荆棘丛那晚。拧着眉头看着他。
“给你变个魔术。”
她说着,两手摊开,一手在骆远方头顶空中抓了把,举着拳头放在骆远方嘴边。
“吹口仙气。”
“把我当江蔚云哄呢。”骆远方垂下的睫毛上还沾着亮闪闪的泪滴,配合着轻吹了口气。
“当当当当。”
郑策一下子摊开手,空的。
然后从身后把东西一个一个拿出来,跟拍卖会喊价一样,抑扬顿挫。
“菊乐酸奶一瓶!感觉你好像很喜欢喝。真知棒一根!巧克力一板!”
骆远方笑着接过去,他现在是想吃点东西。“谢谢。”
“哈库那马塔塔!”
郑策顺势在他头顶摸了下,本意是施展烦恼忘掉的魔法。
却被扎了下。
她自己先破功。
“我靠,刺猬啊你。”
“看在零食的份上原谅你了。”骆远方白她一眼,分给她一瓣巧克力。
“……那谢谢你了。”郑策道。
混乱的一晚上,经历了太多事,郑策觉得自己梦里都还在拳打脚踢,嘿嘿哈哈。
一觉醒来腰酸背痛,刚睁眼就对上江蔚云幽怨的眼神。
看来不止梦里嘿嘿哈哈,还有实操哼哼哈嘿……
她心虚地在江蔚云额头上亲了亲,轻声道:
“继续睡吧,我今天一天都不回来,要听奶奶的话知道么?待会儿去学校注意安全。”
今天江蔚云不放假,要配合郑策他们拍摄配音。她没告诉江蔚云,打算留个惊喜。
“嗯。”
江蔚云眼皮一闭一闭,点点头,翻了个身又睡了。
今天是清明节,细雨绵绵,绿枝抽条,刮来的风带着雨雾里的清爽和潮湿。
骆远方很早又走了。
这大清早的,一天天赶集呢。
郑策不经意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骆淇说:“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前面路口找个椅子坐着。”
骆淇给郑策盛了一碗粥。
“他妈妈就是在那儿撞死的。”
郑策猛地抬头,看了眼骆淇。
骆淇笑道,“没事,过去这么久了。”
“他去那儿坐着,是……”
“因为她妈妈的事,邻居们不满了很久,说不吉利,闹鬼。还有人说看见路过红色的车上坐着她。”
骆淇解释说:“那时候,他还小,这孩子一听,每年清明都坚持要去路口等红色的车。”
骆淇眯着眼睛看着窗外逐渐放晴的天,“这么多年,不管信不信,也成习惯了。”
别人眼中避之不及的鬼故事,在那个小男孩的耳朵里却似远方佳讯。
是能够再次见到妈妈的希望。
郑策都能想象那个小男孩儿一脸严肃瞪着路过的红色轿车。
身边人来人往,他数着一辆又一辆。
却始终没有车上坐着他的妈妈,如预想中那样,看见他后下车来接他。
心似乎被不轻不重捏了一下。
“啊。”
这么背上的话题,郑策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了想只有把自己行程汇报一下,“奶奶,我今天要去帮着学校拍摄视频,晚饭再回来。”
她没把去宋熙家的事告诉骆淇,一是觉得自己有些窝囊,二来也不想让她跟着担心。
“行,我今天也不用去买菜了。”
骆淇无奈地笑着说,“骆远方每次回来,都会在路边摆摊的阿姨那儿买一大堆。就是这小子不会挑,好的坏的全拿。”
“那我待会儿路过他时提醒一下,败家玩意儿。”
骆淇笑着摆手,“我之前问过他,为什么把零花钱全用了,买烂菜啊?他说这些人都跟他妈妈差不多大,他想帮帮忙。”
她叹道:“就是想妈妈了,随他去吧。”
郑策出门的时候果然在前面路口的公交站台边看见了骆远方。
雨下得断断续续,斜飘着进去,站台上短窄的顶棚根本不起作用。他衣角很快洇湿,加深了颜色。
旁边赶车的人来了又走,他像个找不到去处,又忘了来处的旅客。永远停在了中转站台。
郑策过去递给他伞的时候,嘴欠问了句:“又哭了?”
“……谢谢。”
骆远方抬头看她,平缓地勾了勾唇角,懒得和她斗嘴,温柔道。
“今天没有照片拍,送不了钱可惜了么。”
“你……”郑策拍了拍他肩膀,“保重吧。”
慢吞吞走到宋熙家,郑策在门外站了会儿,心情复杂地看着灰色铁门。
心情复杂。
她尝了尝味儿,只知道复杂,品不出来掺杂了什么情绪,扁扁嘴,走了进去。
爱谁谁吧。
韩忠夏见着她时没惊讶,想必是宋熙提前说好了。
“来了。”
他躺在沙发上,慢腾腾说了句。
“嗯。”郑策应了声,环顾这个地方。
看来这几天宋熙真的忙到顾头不顾腚,家里面乱糟糟一片。
郑策无言地看了会儿躺在沙发上的死人,去阳台拿扫帚。
“江蔚云怎么没来?”韩俊生跟在她屁股后面问。
“她们班今天要配合学校拍视频。”
郑策笑了笑,揉他的头,比骆远方柔顺松软些。
扫了会儿地,韩俊生一言不发跟着她,就像是一个人有点孤单的样子。
郑策一开始不忍心骂他,可好几回这家伙踩着自己好不容易归拢的垃圾来来去去时,郑策放弃了。
她推着韩俊生进屋,“去里面玩儿,别挡着我。午饭想吃什么?”
“爸爸想吃红烧肉。妈妈做了午饭,说只用热一下就好了。”
郑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桌上果然用餐具罩罩好了的饭菜。
心想这宋熙还真是放心不下,家里这两个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
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觉得,既然有人来帮忙做家务,自己乐得清净。
相安无事了一上午。
但快到中午的时候,可能脑子抽筋了,韩忠夏忽然邪笑着问:
“听说你现在住骆远方他们家?”
郑策手里捏着扫帚柄顿了下,目光从垃圾堆里抬起时,没有一丝温度。
她现在可是拿着武器的,这个人要敢挑事,她说过不会忍。
韩忠夏见她没回应,啧了声,又自言自语道,“还真是个没本事的,好好的书不读了,一回来就和街溜子混在一起。”
他呵呵笑道,“简直找死。”
“你别惹我。”
郑策看着他,冷声道。
“人拉你走的时候,都没反抗一下,这可太明显了吧。”
韩忠夏不怀好意地笑,露出满口黄牙,没有停的意思。
他原本就瘦,做了回手术,现在皮包骨似的,像一架会说话的骷髅。
“他这种社会败类……”
“你他妈,凭什么,说人家!”
郑策一棍子敲在韩忠夏脑袋边,用的还是扫帚刷那边,顿时腾起一片灰尘,在沙发上留下扇形阴影。
韩忠夏没想到几日不见,这姑娘刚成这样,根本没躲闪,吃了一脸灰。
他坐起来,脸上不虞之色尽显,嘴角还欠揍地笑着。
“这就急了?”
郑策也笑着看她,心平气和,一字一顿道:
“急、你、烂、阑、尾。”
眼神里尽是嘲讽。
现在她和这个家没有利益联系,更和韩忠夏没有一丁点感情基础。今天能来帮忙,看的是宋熙的面子,主要为的是韩俊生。
他们都知道韩忠夏混蛋起来没个人样。股市亏钱,金佛丢失,身上还开了一刀的情况下,宋熙也不放心让他和孩子单独相处。
“倒霉玩意儿,上门来找事了啊!”韩忠夏撸起袖子就站起来。
没站稳,又一屁股坐了回去,还随着沙发弹簧弹了弹。
他做的算是微创手术,手术后住院两天,又出院两天。现在除了大幅动作会牵扯到伤口外,行动几乎不成问题。
于是韩忠夏被郑策这么一激,跳着脚拿起桌上的啤酒瓶就想往她身上招呼。
郑策轻笑着看他扑过来,右手五根手指一转,一棍子劈在韩忠夏小臂上。
“咔嚓”一声响,玻璃瓶落地。
……
地白扫了。
“你他妈……”
郑策怒从中来,拿起棍子就朝韩忠夏肩膀、手臂、背上敲。专门规避了他的伤口,但每一下力道不减。
“你他妈不做家务,乱扔乱丢,你他妈凭什么,还有脸蛐蛐别人,你个阴沟里的老鼠屎,又黏又臭,还他妈冲不走!”
她咬着牙控制力道,打一下骂一下,骂一下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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