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怡安就书院之事的进展进宫向赵容述职,简言之——要钱。
这方面,赵容并不会对她吝啬,痛快地批了折子。
怡安入宫得早,不到一刻钟便事了,从正极殿出来后,怡安并未忙着出宫。
她方才向赵容请示了,要去从月阁看望俞嬷嬷。怡安带了些新得的补品与药材进宫准备给她。
怡安往从月阁的方向去,途径御花园时,便听身后有道女子声音叫住她。
“殿下?”
怡安闻声回头。
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领路的太监带着一位端丽貌美的女子。女子梳着垂云,穿戴不俗,披着榴红织锦鹤氅,长细的眉毛如翠羽,粉面桃腮,神色和气。
那女子上前福了福身,欣喜道:“我在后头瞧见这背影眼熟,果真是您。”
怡安停下脚步转过身,温和地寒暄道:“宁瑞郡主,真巧。”
“郡主今日怎得空进宫,可是有要事?”
“殿下贯会打趣人,我哪有什么要事,进宫陪姨母解解闷罢了。”宁瑞郡主道。
宁瑞郡主的姨母便是当今太后。
宁瑞郡主名黎寅月,出身黎氏,是太后的亲外甥女,年方二十有六,与怡安同龄。
说起来,当年新帝初登基之时,黎寅月是黎氏唯一的适龄未嫁女,她只比赵容大一岁。
那时,黎氏上下都推举她入宫。可她偏不,她一意孤行与一位皇商之子私定终身,此举将黎氏上下,包括太后都气得不轻。
黎寅月不愿入后宫,执意与皇商之子完婚。待日子久了,太后气消后还是心疼这位外甥女,亲自为她请封了郡主之位。
依当年的风向,黎寅月若是肯进宫,皇后之位必定是她的。
“殿下往哪里去?”宁瑞郡主问。
怡安答:“我回从月阁坐坐。”
“从月阁……太好了,那你我同路!”
从月阁与太后居住的凤瑞宫在一个方向。
说罢,宁瑞郡主上前挽住怡安的胳膊。
怡安只是笑笑。
黎寅月性子好,待谁都这样亲热。哪怕怡安与太后不和,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共识。她身为太后的外甥女,待怡安却从来没有避嫌的意思。
她能将所有人哄得开心,自是有本事在身上的。
二人边走边闲聊。
“殿下气色真好,这肌肤跟透着光似的,有何保养秘诀定要教教我!”黎寅月道。
怡安坦然道:“谈不上秘诀,偶尔吃一些常见的滋补养颜的药膳,你若好奇,回头我让人将方子给你送去。”
怡安身边有如瑜,素日为她调养身体。
“那感情好,殿下是爽快人,我也不能白得了殿下的方子。”黎寅月挽紧怡安的手臂亲昵道,“我夫君近来在做域外的生意,新得了一批胡粉,我让人给殿下送去。也不是多稀罕的物件,殿下天姿国色,若是用不上,赏给下面的人玩也行……”
怡安顷刻会意了她的想法,挑眉道:“原以为你真心赠我东西,感情是做生意做到我头上来了。”
黎寅月笑眯眯地大方承认,“殿下府上女使众多,常在贵人面前走动,整饬仪容、养好颜色,也给殿下长脸不是?”
黎寅月自嫁入夫家之后,似乎接触了不少夫家的生意,将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为人乐道。
她说话叫人舒心,怡安也乐得做了这个顺水人情,左右府里的女孩们都还是爱美的花样年纪。她道:“那你便送来吧。”
“多谢殿下!以后得了好东西,我定第一个想到殿下!”黎寅月亲热道。
太监在前头领路,她们穿过御花园时,远远瞧见不远处的重檐凉亭里聚着三名女子在亭中赏景。
黎寅月半眯起美目望去,看清后她问前头的太监,“前面那几人是谁?宫女不像宫女、娘娘不像娘娘的,身边也没个人伺候。”
太监望了一眼,然后回头答道:“回郡主,那三人是地方官员进献给陛下的采女,还未面圣呢。”
“啊?”黎寅月似是有些意外,她对怡安道,“如今的地方官员做事已经这般不当心了吗?”
常理来说,地方官员进献的采女,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
可亭中的三人,身段说不上纤细窈窕,模样也充其量是秀丽,与平头整脸些的宫女差不多。
领路太监闻言,脸上露出促狭的笑,“郡主这就不知了,那几位采女……有别的妙用。”
“什么意思?”黎寅月追问。
太监环顾左右,然后弯着腰低声道:“那几位采女,都曾生育过。她们,是选进来为陛下开枝散叶的。”
这话不难理解。
赵容登基十年,后宫无嗣。众人不敢在皇帝身上找原因,便只能在后宫这些女人身上找原因。
不知是谁提出的,生育过的女人身子更康健,更容易有孕。便有人想到选一批生育过的女人送进宫。
黎寅月脸色顿时一变,她道:“荒唐!”
君娶人妇,传出去确实是不好听。
怡安垂眸,安静听着。
太监则道:“郡主见怪了,左右这些女子家世不高,进了宫也只是做为陛下延绵皇嗣用,将来若有幸诞下龙嗣,再抱养到身份尊贵的娘娘名下养着,皆大欢喜……”
怡安睨了眼喋喋不休的太监,打断道:“你话多了,带你的路便是。”
太监闻言忙低头告罪,“奴才该死,奴才多嘴。”
“走吧。”
“是。”太监转过身,老实带路。
待靠近重檐凉亭,里头的三名采女撞见怡安一行人,忙出来行礼。
三人面色红润、体态健硕,比之少女娇憨,多了几分成熟风情。
她们刚进宫不久,并不认识怡安与黎寅月,只从衣着气度判断出是贵人。
一群人只得无措地跪在地上。
太监挺直腰杆,颐指气使道:“还不快见过怡安殿下、宁瑞郡主?”
三人这才规规矩矩见礼。
“民女冯玉秀见过殿下、郡主。”
“民女凌华见过殿下、郡主。”
“民女苏薇见过殿下、郡主。”
怡安垂眸道:“起来吧。”
黎寅月站在她身旁没吭声。
三人起身。
怡安的目光从左往右扫视三人,最后落在最右边的苏薇身上。只见她低眉敛目、娴静秀气,衣着也比另外两位朴素许多。
怡安淡淡地挪开眼。
她与黎寅月并未过多停留,在几人见过礼后便离去了。
待人走远了。
留在原地的采女这才松了口气,冯玉秀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原来那位就是怡安公主,气势好吓人。”
“瞧你那点出息。”凌华鄙夷。
冯玉秀不理她,只撞了撞身边苏薇的胳膊,“你说是不是,苏薇。”
“嗯。”苏薇垂着头,低低应了一声。
-
移山事役已经动工了,比预想得还要顺利许多。一则,军队里的将士身强力壮、纪律又强,工效快上不少。二则,有他们驻守,也没有阿猫阿狗敢偷偷使坏,扰乱工程进展。
不出意外,新建的书院能提前落成。
这日下午,京城难得出太阳了。
杲杲冬阳悬于天际,穿过层层云翳照射在黄土地上后,已经不剩多少暖意,明媚却清冷。
怡安得了空,在书院的校场上试用她那新改良后的弓。
她穿浅淡的蜜合色冬裘,领口与袖口镶着一圈初雪般洁白的狐毛,手里握着青弓,箭囊放在一侧。
百步远的靶心上,红色细绳吊着一枚铜钱,铜钱小弧度地摆动着。
怡安抬起弓,从箭囊里取了纤细的羽箭搭在弓上。她手指勾弦,用力拉满,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靶子上摇晃的铜钱。
微风吹拂时,怡安领口上的白毛贴着她的脸颊轻盈地飘动,阳光洒在她的脸上。
她的视线专注地擒住那枚铜钱。
怡安缓慢松开手,尖利的箭镞闪烁着寒芒破空而去。
“叮”,铜钱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箭矢射在了铜钱的背上。
怡安并不气馁,她从箭囊中取了箭,再试。
约莫三四次后,凌厉的箭矢正好直直射中铜钱眼,将那枚铜钱钉在靶心上。
怡安放下弓箭,长舒一口气。
“殿下!”百景凑了过来,小声唤她,神色有些紧张。
“怎么了?”怡安问。
百景用眼神示意她看身后。
怡安回过头,这才发现陆策宣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不知站了多久。
只见他一身玄色大氅立于风中,神色过于冷淡以至于吓着了百景。
陆策宣缓缓走上前行礼,“拜见殿下。”
怡安拍了拍百景的手以示安抚,她温和地对陆策宣道,“陆将军,今日得空了?”
这两日陆策宣公务在身,并未过来。
陆策宣点点头,“适才见到殿下精湛的箭术,看得入神,不忍打搅。”
怡安笑了笑,将手里的青弓换了个方向握着。
陆策宣的目光落在怡安手里的弓上,他称赞,“好贵重的弓。”
“此弓何名?”
怡安答:“名‘纱羊’。此弓还是父皇曾经赐下的。”
陆策宣道:“很美的名字。”
怡安欣然接受了赞美。
这时,陆策宣冷不丁地问:“当年殿下十岁夜宴射冠,震慑大鄢使臣,用的便是这把弓吗?”
怡安唇瓣微张。
夜宴射冠距今已隔十六年,怡安极少从身边人以外的人口中再听到这件事。
她微笑着摇头,“不是。”
纱羊是那场弓宴之后,先帝赐下的。
怡安端起青弓,五指轻轻抚摸弓身冰凉的纹路,“说来惭愧。”
“十岁时,手里的弓箭尚能震慑他国使臣。而如今,弓箭在手却不知能做些什么。”
陆策宣闻言,半垂着眸子,掩住神色。
怡安长舒一口气,歉意地笑了笑,“我失言了,这冷风吹得人不自觉说起了酸话,将军勿怪。”
陆策宣却抬起眸子,幽如深潭的目光望着怡安,他缓缓开口:“殿下如果不知道手里的弓箭能做什么,能教我吗?”
怡安瞳孔微睁,难言诧异,她失笑道:“将军说什么呢?”
“殿下的箭术很厉害,我想学。”陆策宣执拗地道,他补充,“如果您愿意教的话。”
他的神色如波澜不惊的空谷幽潭般平静,平静中透着认真。
怡安还是摇了摇头,她用打趣的口吻道:“将军统帅三军、武功高强,为我泷朝立下赫赫战功。我来教将军箭术,岂非见笑于大方之家?”
陆策宣淡淡:“百步之远,射中铜钱眼,我做不到。”
怡安见他执意,她低头略略思索,片刻后抬头道:“这样吧。”
陆策宣望着她。
“将军乱军丛中取人首级的本事,我也没有。”怡安拂了拂衣袖,“我们今日便不谈指教,仅是交流箭术,如何?”
陆策宣犹豫片刻,然后点头。
“好。”
达成共识,怡安笑了笑,“先借我的弓,给将军试试手。”
说罢,怡安将手里的青弓递了过去。
陆策宣接过。
他站到方才怡安站的位置上,平视百步之外的靶子。
陆策宣弯腰取了箭。
玄氅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