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波折,妘安回了归府,散架一般瘫在床上,揉了揉肩。
他的左肩在小时候受过伤,因为救助不及时留下来点后遗症,稍微累点就会酸痛不止,虽然发作时很难受,但时间一长也渐渐习惯了。
妘安看了眼窗外皎洁的明月。
快要十五了,月色也在一天一天的圆满。
再努力些吧。
这样就能在佳节之前回家了……
妘安想着,渐渐合上了眼。
一夜无梦,忙碌的一天再次开始。妘安检查着药材,皱着眉。
昨天的放药是大规模的,现在剩的也只够再撑两次,远远不够一次疗程。
妘安发着愁,送出去的信也不知道有没有下落,眼前的形式却是越发严重,刚刚清明一些的前路好像又蒙上了一层雾。
想着迷茫的前途和希望,妘安突然有点眼前发黑,阵阵眩晕感袭来,他一把抓住旁边的门框才没摔倒在地。
“哈……”妘安紧紧锁着眉,汗珠瞬间布满了额头,眩晕又窒息,心脏抽痛了一下。
妘安使劲摇了摇头,用掌根揉了揉太阳穴。
这是怎么了??
妘安喘着气,靠着门框调整着自己。
是鼠疫吗?
不,鼠疫不是这种症状……
太累了吧,从来没这么累的劳作过,突然一下有些受不了。
一定是这样。
妘安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去,眼前的黑点终于一点点消散了,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妘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听到前院有人喊帮忙,快步走了过去。
“这边,慢点……”妘安抬着桌子,叫身后端着药汤的人跟上。
几人摆好了东西,退去后面等着。
妘安擦着汗,看着百姓们领粥领药。
“不要抢!”旁边的一个护卫突然喊了一声,随即两个护卫都立马跑了过去。
“不要!!”尖叫声紧接着响了起来。
妘安吓了一跳,连忙看过去。
一个瘦弱的女人正拼命从一个少年手里抢一碗药,好像是疯了一般,红着眼。
少年自然也不肯放开,护着那碗药,哭着摇头,“放手!!”
两个护卫一起扯开了女人,但她还是在发疯一样挣扎嘶吼,“给我!把药给我!!”
妘安皱了皱眉,低声问旁边的人,“药不够了吗?不是每人一碗吗?”
旁边发药的人也疑惑,“够啊,来的人都领到了。”
“发什么疯?!药每个人只能领一碗!”一个护卫按着她喊。
女人疯狂摇头,“我儿子,我儿子还没有啊!”
护卫狠狠的皱着眉,“那叫你儿子来领!行动不便的话不会报告吗!会有专人去发放,你在这抢什么!?”
女人忽然抬起了头看他,深深凹陷的双眼中尽是神经质的恐怖,“我报告了啊,可是去的人都告诉我我儿子已经死了,还要埋了他……”
“什么?”在场的人都是一片抽气声,气氛安静了下来。
“她说什么?”妘安惊讶地问,“她儿子到底死没死?”
“……这人八成是疯了,”旁边一个放药的小童摇了摇头,“妘先生别管了,这种情况出现过很多次了,她儿子应该……已经死了,她一时接受不了才发了疯,也没办法。”
“我拼命才护住了我儿子!”女人红着眼嘶吼,左右看着,“我儿子只是睡着了,睡之前还说等我给他取药,怎么可能死!”
妘安也懂了大半,皱着眉,说不出话来。
女人神经质的抽动着脑袋,恶狠狠的盯住了那一大锅药汤,嘟囔着,“既然你们都不给我药,那就一起去死……”
“你说什么?”护卫们都皱着眉去听清她的话,可能是手上放松了,她忽然挣开了,发疯一样跑向了刚刚拿着药的少年。
“啊!!”少年害怕的喊出了声,傻在了原地,手里的药已经喝完了,只剩一个空碗。
女人一把抢过那个碗,把少年推倒在地。
两个护卫反应过来,向她跑了过去,指着她喊,“你干什么!!”
女人笑着盯住了那个药锅,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下一秒,女人高高扬起手里的碗,砸向了药锅。
药锅是陶瓷的,如果被她这么用力一砸,八成得破洞碎掉,到时候好好的一锅药都得白费。
“啊!!”周围人开始喊叫。
“啪——”瓷碗破碎的声音异常刺耳,空气一下安静。
药锅完好无损,汤药只轻晃了一下,翻了点涟漪。
血腥味依稀散发了出来,女人手里只剩一块破碎的碗片,其他的碎片都散落在了地上。
妘安疼的皱眉,把左手收回在了身后,挡在了药锅面前。
他用左臂挡住了女人,那蓄力一击全都打在了他的胳膊上,瓷碗登时破碎,他的胳膊也瞬间被钻心刺骨的疼痛刺激麻了。
妘安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左臂上的血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整只胳膊都失去了知觉,垂在身后发着抖。
“妘先生!!”在场的人都愣了好一会儿才扑上来,抓人的抓人,关切的关切。
女人被按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没事,”妘安想扯个笑,但没成功,只摇了摇头,眼前一阵发黑,“没事,没事……”
“妘先生您的胳膊!!”小童哆嗦着手想碰他,但又收了回来,“快回府吧!包扎一下!”
妘安担心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很是揪心。他深吸了一口气,也明白她内心的绝望苦楚,缓缓蹲了下来,“姑娘。”
女人浑身一抖,没抬头看他。
“妘先生?!”周围的人都震惊又不解的喊他,“你还和这个疯子说什么?!她就是个疯子!她想害死我们所有人!”
妘安皱着眉摇了摇头,和女人说了一句话便站了起来。
“节哀。”
妘安知道这句轻飘飘的节哀根本带不走她的痛苦,但除了这句话也没别的可说了。
“看好药,尽快发放,”妘安嘱咐道,“周围再有人作乱,立刻处理了,不要影响到其他人。”
“是!”
妘安回头看了眼女人,她肩膀发着抖,好像在哭。
妘安回过头,往归府走了。
哭吧,哭应该有用。
因为他这几天才意识到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妘安苦笑着进了归府。
“这是怎么搞的?!”归扶霜震怒的拍了拍桌子,“你是做大夫的,伤了筋骨动不了手怎么办?!”
妘安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不是没事吗。”
归扶霜气愤的指了指他,没说出话来,叹了口气。
帮忙包扎的小童哆哆嗦嗦的给他缠好伤口,退去了一边。
“还好这孩子在,不然没人帮你。”归扶霜看了眼小童。
妘安笑了笑,“也不算很深,只是没想到你们府里人都这么怕血。”
归扶霜冷笑,“行吧,你说什么是什么,反正这伤口我看了都得三天吃不下饭……”
妘安哭笑不得。
归扶霜也大概知道了女人的事,小声责怪着,“这女人也是疯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心肠可真恶毒。”
妘安叹着气摇了摇头,“受了太大刺激吧,正常。”
归扶霜也叹了口气,“妘先生明日……就不要跟着出去了吧。刚刚拦下那个女人的两个护卫我也安顿在归府外了,先分隔观察一段时间。”
妘安愣了愣,“我没事,不用……”
“不可,”归扶霜伸手按住了他,“这种情况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你就先在院内负责制药吧,那几味药材我是真的分不清了。”
妘安看着他头疼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出去了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便无奈苦笑着答应了下来,“好吧,我会把药方改的再详尽一些。”
归扶霜点了点头,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带着小童下去了。
妘安长呼了一口气,试着动了动左臂。
“嘶……”妘安疼的一抽气,不敢再动了。
这多灾多难的左手啊……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城里能活动的百姓也渐渐多了起来,眼看着病情有所控制,可药库却见了底。
妘安右手撑着一口空荡荡的大缸,叹了口气,“域途也不愿送药来吗。”
域途是昨天归扶霜联络的最后一个县。
归扶霜摇了摇头。
妘安万念俱灰的抬头望天,“这药该从哪里来啊……”
他送到妘府的那封信就是药材求助的,都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妘逢济看到了没有。
但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愿意派人的吧,他最初来的时候就快把妘逢济气晕过去了,妘逢济又怎么可能帮他呢。
“放药……先空断一天吧,我再想想办法。”归扶霜说。
妘安摇了摇头,“不行,突然一断,百姓会恐慌。”
归扶霜皱起了眉,“那这药不够了啊……”
妘安万般无助的低下了头,有点绝望。
长时间的沉默让所有人压抑了起来,院里的风都轻了。
“给朝廷上过书吗?”妘安突然抬头问。
归扶霜顿了顿,“怎么可能没上过,朝廷已经放弃我们了。”
妘安又叹了口气。
“妘先生……要不然先出城吧。”归扶霜说。
“什么?”妘安抬头看过去,笑了笑,“玩笑吧归先生。”
归扶霜看着他摇了摇头,“现在的形势,妘先生还是先走吧,这段时间的照顾归府上下感激不尽,不用再留了妘先生。”
妘安笑容凝固在脸上,“归先生,鼠疫还未解决,我为何要走?”
归扶霜叹了口气,“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呀。”
“药材不够就去找,找不到就换一味主药,”妘安看着他,“归先生为何要放弃的这么早?”
“……今日清晨,死于鼠疫的人已经满一千了。”归扶霜沉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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