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遮天蔽地暴雨倾盆,氤氲暗色中,门外有兵马急行,人心惶惶。
妙春堂后院灯火幢幢,满室温暖被凉风捣碎,只余烛火颤颤巍巍,撑着最后的弱光。
万籁俱寂中有道娇婉沉静的声音,不急不缓:“高管事,你把杜掌柜失踪时,接触过的人,都叫来问话。”
“是。”那位高管事赶忙毕恭毕敬出去,不敢有丝毫怠慢。
不一会儿功夫,他领着几个人过来。
这几人中,半数属于妙春堂二楼暗堂隐藏身份的暗卫,剩下则是一楼外堂,负责接人待物的小二杂役。
在慕时漪之前,高管事已经把所有人里里外外给盘问了数十遍,生怕出现疏漏,奈何无论如何也查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几人进来,恭恭敬敬朝慕时漪行礼:“少主。”
残月被乌云捣碎,不见半丝光影,沉滞暗夜中,慕时漪乌眸清澈,透过薄薄幕篱轻纱,视线从下方每个人脸上扫过。
她檀唇轻抿,缓缓坐直身子语调淡淡:“说吧。”
几人中一暗卫打扮的男人一丝不苟回道:“少主,杜掌柜收到裕盛楼的口信,请掌柜去结账,因撤离在即,裕盛楼又是与妙春堂常年合作的药铺,账目的确有些未结清的,杜掌柜没多想就去了,出门前属下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慕时漪点了点头:“继续说。”
那几人几人七嘴八舌,把杜掌柜失踪前每一处细节,都事无巨细过了一遍。
明明与杜掌柜相关的每一件事,都找不出任何异常,偏偏今日他出门后,连人带车以及护卫全部失踪。妙春堂去裕盛楼的路线,也派人去查过数次,路上也没发现任何打斗痕迹。
慕时漪秀眉微蹙,垂眼沉思。
少顷,她忽然伸手,玉白的指尖指向其中一杂役打扮的人:“你是说,杜掌柜出门时,让你向后厨要了些点心是吗?”
那人局促不安揪着衣袖,慌忙点头道:“少主,是,是的。”
烛光微弱,重重暗影交错下,她身形笔挺端坐在主位上,那双漂亮乌眸轻轻眯起,让人窥探不出任何情绪,玉白指尖轻叩桌面。
“要了多少点心?”慕时漪缓缓问道。
“整、整整一篮子点心。”
慕时漪闻言眉梢微挑,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下一刻,她侧眸看向恭候在一旁的高管事,启唇吩咐:“管事,你派堂中暗卫,以妙春堂到裕盛楼这条路为中心,重点排查四周所有的废弃庙堂屋舍,不要放过任何流民乞丐的聚集地。”
“是”高管事心下一凛,赶忙出去。
时间一帧帧划过,慕时漪身着绫罗锦衣,头戴金钗玉环,本应是闺阁中不堪风雨的娇花,如今却比男子更为金戈铁马杀伐果断。
屋内所有人下意识屏息静气,不敢有丝毫轻视的想法。
外头,巡夜的梆子打过三轮后,终于有人卷挟风雨从外边进来。
来人一身蓑衣头戴斗笠,浑身上下淌着雨水,他单膝跪地行礼:“主子,不辱使命找杜掌柜的马车了。”
他从怀中掏出两个东西,双手呈上:“这是属下从杜掌柜车厢暗格里翻出的,掌柜的马车被遗弃在裕盛楼隔街的破落屋舍中。”
“四周打斗痕迹极为惨烈,这些东西应该是杜掌柜出事前,匆忙塞进去的。”
山栀上前接过,递给慕时漪。
是半块镶金玉佩和一缕拇指大小的碎布。
那玉看着虽普通,还是个瑕疵物件儿,但对于妙春堂而言,这东西却相当于半块兵符,是除慕时漪本人外,唯一能调动堰都暗卫的令牌,这东西一般都是贴身存放,不会单独留下,除非杜掌柜确定自己此番凶多吉少。
眼中戾色一闪而过,慕时漪垂眼,细细打量那块碎布。
然而这东西是堰都权贵圈常见衣料,虽不是寻常百姓能穿得上的东西,但这种衣料各家各府都有。若要从中找出线索,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线索,到这里似乎一下子就断了。
今夜慕时漪能从那一篮子糕点中发现蛛丝马迹,是因为杜掌柜作为医者,他向来心善,也时常会送些馒头点心到废弃庙堂屋舍中,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们吃。
只是未曾想到,那些隐在暗中的人,偏偏利用他这一点,设伏袭击。
凉风潜入夜,她只觉通体生寒,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整理好思绪,有条不絮把事情一件件吩咐下去,如今妙春堂暗桩撤退迫在眉睫,不能再有任何耽搁。
约莫又过了小半时辰,一旁宝簪忍不住提醒:“姑娘,该走了,再不回府外头天就要亮了。”
慕时漪声音一顿,搭着宝簪的手缓缓起身,在转身离开的刹那,沉沉眸色瞥向候在一旁高管事:“高管事,万事谨慎,苍梧见。”
“是!”
檐外骤风暴雨,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青帷马车撕开雨幕,缓缓消失在街巷尽头。
辅国公府浮光院。
慕时漪脱\下被暴雨润湿的外裳,解了头上钗环,慢慢沉入浴桶。
浴房内雾气袅袅,浴中美人,杏面桃腮如朝霞映雪,娇媚动人。
那块拇指大小的碎布,被她捏在白皙指尖上,凤眼轻眯,对着透亮的宫灯,一寸一缕细细观察。
突然,慕时漪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她发现手中碎布被热水浸湿后,出现了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变化。
这料子!
若她没记错,她曾在姑母宫中见过,是宫里进贡的东西。
这种衣料虽花色样式和宫外都一模一样,但为了区分两者的区别,宫中的那一批所用丝线会粗上一些。
但宫中这批衣料当年因花色老气沉闷,宾妃看不上,所用全都赏赐给了下头得宠的宫女太监们。
这一瞬间,慕时漪如梦初醒,所有的事情都对得上了,无数种可能从她脑海中闪过。
最终确定,是宫中要对慕家动手。
不!
不是慕家,是她!
“山栀,伺候我更衣!”慕时漪沉着脸,从浴桶中起身跨出。
山栀看着慕时漪沉冷的神色,心中一凛:“姑娘,可是出事了?”
慕时漪深吸口气,镇定自若道:“准备撤离。”
山栀一愣,赶忙去箱笼中翻找简洁又便于行动的衣裳给慕时漪换上。
没多久,屏风外传来宝簪的声音:“姑娘,世子来了。”
慕时漪握着玉簪的手一顿,唇角勾起一丝嘲弄,冷然的目光盯着妆台上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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