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虞枝回到紫云馆时已是亥时。
更深露重,尚还在九曲回廊下,便遥遥见到橘春提着盏宫灯疾步走来,面上愁眉不展:“县主,您怎这么晚才来?可是慕大人又留下来为难您了?”
“他才没工夫理我呢。”虞枝当即好声没好气地答应着,顺便将怀中揣着的一把小玩意儿端了过去,复又神秘兮兮地笑道:“回来的路上看见些好玩的,忍不住去挑了会,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橘春低头一看,原来左不过是些九连环、鲁班锁等小玩物,不禁失笑道:“没想到县主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偏爱这等精致玲珑之物。”
咦,没想到原主竟也有与自己兴趣一致的时候,这倒是巧了。
虞枝稍出了会神,又听小丫鬟道了声哎呀:“县主,奴婢记得您出门前没带上银子呀,这些……您不会都是抢劫来的吧?”
抢劫这一词,的确蛮适用于敏诚县主昔日的作风。虞枝为难地笑了笑,打算继而想将来龙去脉都说一遭,却见云绰的身影正好从月亮门的拐角处出现,便连忙将之拉来挡在身前:“今非昔比了,如今可是有人帮我垫付的。”
本还满面春风的橘春当看见云绰后,当即凝固了笑容,还陡然将怀中的物件洒了一地。
很是惊慌失措:“二……二殿下。”
这姑娘在人前向来是个懂规矩的,可见了云绰就如见了瘟神一般反常,这令虞枝略感疑惑。
气氛顿时静谧得可怕,那被挡在跟前的白衣少年亦始终沉默不语。
橘春愣了半晌,这才想起来要行礼,忙躬身道:“是…是陛下来看望县主了,此时正在屋里呢。”
云绰听罢,更欲率先转身走人。
“二哥哥。”
出其不意地,她竟蓦然拉住了那抹洁白的衣角:“既然来都来了,就当我请你一起进屋小酌一杯,可好?”
他微垂了如羽扇般纤长的眼睫,小声道:“父皇看到我,会不开心的。”
虞枝笑道:“陛下在那便更好了,我正有事要同他说呢。”大力拍打下少年的肩,口吻豪迈,“别担心,我在这儿,出不了什么事的。”
话虽如此,可少年眉头深锁,想必是仍在犹豫。
虞枝当然知道这对父子之间的芥蒂是一时之间无法消除的,也并没有这么高远的打算,但关于先前那等“替罪”一事,她觉得还是有必要亲自出面去澄清一番的。
原主留下的这些个烂摊子,今后怕是得一样一样慢慢收拾了。
任重而道远啊!
她在心底感慨十分。
为了先鼓励二殿下,虞枝无奈,只好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这代表着她发出了邀请,是想一不做二不休、领着人闯进去的意思。
云绰为之有几许错愕,不知是否该去触碰。
这只施施然地摊开在面前的手,在灼灼月光下泛着晶莹剔透的白,真真如玉般纤细柔嫩。
他心下一动,还是忍不住缓缓提起了手。
可就在此时,从身后猝然传来了阵和蔼浑厚的嗓音:“枝枝,为何不进殿回话?”
因着这一声的出现,云绰还未全然提起的手终还是垂了下去。
橘春与若干庭院中掌灯的宫人已重新拜倒,口中喊着:“参见陛下。”
还未等虞枝行参拜,立于紫云馆正殿前的那道明黄身影已虚抬了抬手示意免礼,此人正是当今的昭圣皇帝云酆。
即使虞枝上辈子借着御药司医官的身份随师父在各处来回看病,因而对一些皇亲贵眷表里不一的德行也大约了解分毫,但对于这位曾经的酆亲王,虞枝倒还的确没什么负面印象。只记得是个有点儿憨厚固执的中老年人,经常眉眼弯弯,为人既慈祥又幽默。
那日慕惜朝动手下令处死御药司众人后,即将登基的云酆知情后还为此责骂了他一番,更是命人好生安置好诸多后事。
不想一夕之变,那昔日逍遥自在的闲散王爷却已被迫成了天下之主,可能由于这些日子操劳政事,鬓角的银白比以往更多了。
她提着裙摆宽宽上前,笑着问:“云叔叔,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会在这儿呢?”
云酆见到虞枝来了,连神采都奕然了起来,却依旧叹道:“听闻……你今日去了丞相府?哎,其实朕心知肚明慕爱卿是何等喜怒无常之人,便实在放心不下,估摸着这会你应该回来了,就早早坐在紫云馆里候着。是怕若你出了什么事,朕当真不知日后怎么向成国公交代了!”
“此事本就是虞枝有错在先,去赔个礼也是应该的。”虞枝虽这么谦逊地说着,可下一句又登时变了味儿,“云叔叔放心,饶他是慕大人又如何,我自有我的法子。这不,咱们已经握手言和啦。”
[谁跟你握手言和了,分明就没有和好哦,而且你已经被某人记在禁言名单上了,就差两笔就划成一个大写的正字了哦,分明是妥妥的一级警戒好吗?]
正说完,耳边就响起了南齐小贴士的嘀咕声。
虞枝:你又活了??
她抬手抹了把虚汗。
好在云酆没有察觉异样,反而颇为欣慰:“不愧是昊兄教出的女儿啊,果然颇有将门之范!甚好,甚好。”
虞枝羞赧地挠了挠头,开始盘算着再补充点什么推辞,云酆却目光一转,刚巧不巧地落在了后方的白衣少年身上,笑容戛然而止:“云绰?”
少年闻言,缓缓地走上前来,以额触地,深深俯首:“云绰拜见父皇。”
语调平寂冷然,如一捧冰凉刺骨的崖上雪。
皇帝一改适才的温和笑靥,仿佛面对着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一个陌生人:“朕与你说过多少次了,离枝枝远一点,可是还听不懂?”
“想必也是你擅自带着枝枝乱跑,这才回来的如此晚。”见少年兀自缄默,云酆似愈发不悦,并不愿意叫人起来,而是冷眼看着他匍匐的身姿,一字一句道:“自个儿去领罚罢。”
适才还在与县主谈笑风生的皇帝,下一刻就如欲大动干戈,神情肃然得可怕。
见此变故,满院的宫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同二皇子一起跪在原处。
云绰恍若对此早已见惯不怪,淡淡答了句诺,磕完头便要起身离去。
“慢着。”忽然,皇帝又道:“朕许你走了吗?”
向少年扫去的眼神中厌恶之意愈重:“跪着去。”
他身形一颤。
夜凉如洗,衬得那本就单薄的轮廓愈发孤寂,像要旋即被嵌进那无边的黑夜一般。
云绰木然地转过身,眸中没有任何光彩,一撩衣袍,就要沉重地跪下去。
“云叔叔且慢。”
他的眼前倏尔闪过道火红的身影。
是谁的髻上步摇流苏轻晃,像极了宫殿檐下系着的风铃,在如死的沉寂中有意无意地发出叮铃声,空灵若幽谷回音。
“是我要硬要拉着二哥哥陪我去买东西的,也是我不顾宫中规矩,耽误了回宫的时辰。”不知何时,虞枝已拦在二皇子面前,神色肃然:“所以,该去跪着领罚的人也应该是我才对。”
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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