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溷城南八十里,甘町驿。
傍晚的驿馆清风习习,即便是苦寒的北境也已经褪去了白雪的苍茫,转而披上斑斑点点的草色。
赵宸玉的屋里却还是生着一盆红彤彤的炭火。
宁淮川坐在榻沿,握着一张牛皮制成的地形图,愁容满面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早在大军开拔的第五日,前线便传来战报,说北旻大军已重整旗鼓,有随时南下的准备。
赵宸玉刚有好转,宁淮川不敢走快,只得命魏安先率拓羽军大部急速北上,与留守在溷城、翼城一带的谢大成汇合,自己则只留了不足千人的精锐,一路护送她。
可赵宸玉看得出来,他人虽在这里,心却早就跟着魏安去了战场。
这会儿,她刚服下药,还未有睡意。见他目光一刻不停地盯着那张北境舆图犯愁,她也不知为何,忽然鬼使神差地从他手里将图夺了过来。
“将军就是盯着它看一夜,咱们也到不了溷城的。”
宁淮川正为战事着急,忽然被她打断思路,脸色顿时暗了几分。
“别闹了夫人,快拿来。”他探出手掌,语气略带严肃。
赵宸玉凝起眉,尤为郑重道:“我的意思是,这里离溷城也就不到一日的路程了,将军若是忧心战事,可以先走,我自己去接兄长就好。”
“那怎么行!我答应过你,要陪你一起去的。”宁淮川一听,先前的愠恼又忽然成了愧疚,“无妨,现在两军只是对峙,还打不起来,我先陪你接回兄长再去也不迟。”
“既然无妨,将军又何必愁眉苦脸呢?”
赵宸玉撇撇嘴,一语道出他的为难:“我知道你在愁什么。北旻刺杀英王不成,自然也无望再和亲,所以开战已是不可逆之势,眼下,北旻虽大军压阵,但迟迟没有行动,将军是担心他们另有所图。要是我猜得不错,他们图的,是粮草吧?”
宁淮川微微一怔,眼中闪起几分欣喜之色,道:“你又如何得知的?”
赵宸玉无奈道:“去年北境大旱,北旻境内更加严重,他们要想赢,就必须先解决粮草的问题。我即便头脑再简单,也不会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
宁淮川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笑问:“既然是北旻粮草短缺,该是他们处于劣势才对,那我有什么好愁的?”
“将军是想考我?”赵宸玉微微挑了下嘴角,“刚好,妾身在府里也看过几本军书,此事倒是略知一二......”
“将军是怕他们狗急跳墙,不择手段地来抢我们的粮草呗。翼城、溷城东西并列,北向地势开阔,这些年来,北旻屡屡进犯大郯,都是从这两城入手,因此,拓羽军需两头兼顾,把军马分散成一条线,挡在两城以北,但这样一来,若是北旻集中力量去攻一城,拓羽军抵抗起来自然吃力。”
宁淮川也不由地点点头:“是啊,以往北旻三皇子和熵北王分属两部,鲜有合作作战的机会,可眼下,熵北王整合了黑虎军,若是他铁了心要攻一城,我也难免分身乏术。”
赵宸玉:“所以将军在想,将两城的粮草转移?”
宁淮川沉重地摇摇头:“不止是粮草,熵北王比起三皇子,更加暴虐无道,我担心他为了省去治民这个麻烦事,会下令屠城,所以,我想叫两城的百姓也撤离。”
赵宸玉叹口气:“可是,要百姓们离开家园,成为流民,他们怎么会愿意呢......”
眼看气氛忽然凝重起来,宁淮川才忽然捏了捏她脸颊,故作轻松道:“好了,先不想这个,他即便想屠城,也要先打得下来再说,拓羽军镇守北境百年,我岂能让他那么容易攻进来?”
说着,他又从赵宸玉手中取回了那张舆图,摊到她面前:“你看,我已经想好粮草转移到哪里了,两城之间有个难得的青水涧,这里山脉层叠,易守难攻,又容易隐蔽。最关键的是,北旻以骑兵居多,不擅山涧作战,即便他们能想得到粮草藏在何处,也找不到。”
赵宸玉这才笑笑:“将军既已有了对策,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将军是大郯的将军,不能因为妾身一人,误了军机。明日一早,我们还是分为两路,将军先行到溷城去吧。”
“夫人,你......”
宁淮川将要拒绝,赵宸玉却忽然肃穆了许多,直直看着他:“就这么定了。兄长若还在,他定不许我因为自己,误了国家的。”
宁淮川愕然,望着她久久说不出话。她眼里是认真,是为大局的考量,但他却隐约看到了些别的意味,仿佛是她在冷静地与自己割席。
她的兄长是她自己的,与他这个丈夫无关,从此往后,他们只有殊途。
他默默垂下眼,有些低沉地点点头:“好,那我留人保护夫人。”
赵宸玉笑笑:“留几个亲卫帮我操劳一下法事就好,等一切结束,我就启程回京了。”
她的话坚定又冷冰冰,毫不给他商量的余地,宁淮川听罢,除了略有落寞地看着她,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不甘愿地点头应下。
翌日清晨,宁淮川没有叫醒她,只留下张要她照顾好自己的字条,便整顿好部下,往溷城方向飞奔而去了。
......
又是临近傍晚,赵宸玉一行人也快要到了赵存真的埋骨处。
不知为何,越是靠近他,赵宸玉心里却越是莫名平静起来,彷佛她不是来收尸的,而是来朝圣。夙愿圆满时,信徒内心往往不是激动,反倒是像没了生机的一潭死水般。
法事做了整整三日,赵宸玉在他的棺椁前,不起波澜地守了三日。直到最后一日,宁淮川的一封家书,才勉强在她寂静的心海激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将军说,我们已经奔波了一路,不宜即刻启程返回,叫我们先去溷城休养几日。”
苓儿听罢,本有些担忧的表情瞬间浮出笑意:“将军说得没错,夫人身子禁不起再折腾一路的,咱们就听将军的,先去溷城如何?”
当日赵存真中箭身亡,是在更北边的溧城地界,那里寸草不生,却遍地都是以腐肉为生的秃鹫。不忍兄长尸身受损,宁淮川才冒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