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各人心思有异,场面上仍旧客气和煦,谁也没提陈菪单枪匹马杀过来这桩事。
不过寡淡几句寒暄,谈起此行正事,陈菪便对卫勋说:“事情可大可小,我是素来不懂这些的,圣上命我跟在小二爷后头听学,我倒没什么大志向的,只求不耽误大事就成。”
“王爷谦虚。”卫勋不过眼笑一笑,“王爷打算何时启程?”
“哎嘿,你别说,我本想着,要么就快些走吧,别等我们赶到,黄花菜都凉了。可一到这儿,我又不急了,要是不耽误,等明早天亮了再走。”
陈菪唇角似笑非笑,神情玩味地望一望黑沉沉的天色,
“我突然想起有几位‘故人’客居青山县,长夜漫漫,刚好够我拜会一回。”
“故人”二字在他口中重重一滚,卫勋心中忽而一凛。
“小二爷可曾听说过一桩多年前的往事啊?”
陈菪眸中带血,竟有几分摩拳擦掌的意味,
“有一名为莺娘的粉子因妒毒杀我大姐,那莺娘后人因沾着几分公府血脉幸免一死,被赶出京城后就长居于青山县。”
卫勋看着他,面上客套的淡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敛去,泠然道:“盈夫人既已伏法,与后人并不相干。”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不高兴啊。”
陈菪理所当然道,
“我年迈的母亲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在我大姐死后次年便撒手人寰。按照小二爷所说,不过是两个女人之间的纷争,那与我母亲又有什么干系呢?我母亲死了,凭什么他姓邵的一家就能苟活于世?”
小王爷为人睚眦必报,就连坊间争风吃醋的小事都使他对人下那等阴私药粉,如果他耿耿于怀当年盈夫人毒杀公夫人陈氏的往事,会对邵家人做出何等报仇之举,实在难以揣测。
残月苦寒,萧瑟冷风将卫勋心中那张带着讨好笑容的素淡脸庞一寸寸痴缠愈紧,宛如毒蛇。
卫勋漠然看着陈菪,说:“小王爷所谋之事,难道不应找邵老公爷才最是根本?若是一家之主持家有方,又怎会纵容府中妻妾自相残杀。”
他语气咄咄,这番异常强势的言论叫陈菪深感意外,按照之前收到的关于卫勋的种种线报,此人虽品性端正,但并不是好打抱不平之人,谁也没想到卫勋竟会管这等闲事。
陈菪暗中思忖片刻,想不到卫勋插手邵家私事的缘由,所以想必还是不满他奉圣命随军,冲他来的。
于是陈菪不大正经笑了笑,说的倒也全都是大实话:“因为我大姐还留下侄子侄女统共三位,邵老公爷若是倒了,邵公府也就败了,我恨归恨怨归怨,总不能不为侄儿们考虑一二。
但我心里有气,我得出气啊!那不就可着软柿子捏嘛!好不容易来一趟青山县,不顺道在邵家人身上出一出心里这口恶气,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大姐?”
卫勋冷眼旁观陈菪眼底闪现出跃跃欲试的暴戾,心底一脉寒凉,耳畔仿佛听见邵代柔微弱的呼救声——不,她应当是不会呼救的,她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即使毫无赢面,她也会尽她所有羸弱的力量最后奋起一搏。
严格说来,眼下他甚至处在自身难保的局面里周旋,最理智的决定是不要多管闲事,然而与邵代柔有关的事,他做不到置之不理。
他心知肚明陈菪这一句是在好奇、在刺探,试探他会不会让步。若他让了,等同于无声认败,陈菪必会加倍折磨邵家人,以彰显在败犬面前的威风。
寒风似将风沙刮进卫勋胸腔中去,他淡然道:“陈氏夫人仙逝距今已十栽有余,夫人生前吃斋念佛,想必如今早已往好人家转世托生,王爷再是以血还血,夫人想也是看不到了。”
陈菪意外地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一丝暗讽的意味,他高高哎了一声,“小二爷,别打量我听不出来你在讽刺我啊,你该不会想说,我大姐都死那么多年了,我现在才想起来报仇?我那时候不是小嘛!”
“我本意并非如此。”卫勋冷眼笑了下,“弦外意从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小王爷身份非凡,大概是能品出我等常人所不能品。”
浓浓的火药味儿伴着风沙翻滚,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将一旁的郑礼都听得吓坏了,忙冲上来打圆场。
郑礼简直摸不着头脑,这还是他认识的卫小二爷吗?小二爷虽是个有血性的,但那一面基本只在战场上呈现,生活里从不会——
郑礼一拍脑袋,突然间想明白了,一切的异样,都是从小王爷说要找邵家寻衅开始的。
想起出门前毛慧娘对他说起的那些话,郑礼心里七上八下,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将卫勋单独拉到一旁,压着声音急道:“小二爷,你这是在做什么!明晓得小王爷来者不善,你还一而再再而三顶上去,你就不怕他公报私仇?”
卫勋提一提眼睐他,反问道:“我低声下气有求于他,他未必就肯高抬贵手放过我。”
“话虽是如此……”郑礼一窒,思考半天,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无论卫勋是横眉冷对还是卑躬屈膝,都不会改变卫家衰败的结局,自然也不会改变陈府小王爷此行的目的。
郑礼抬头望了望楼上那扇窄小的窗口,窗口有温暖的亮光,毛慧娘还点着灯等他回去。
犹豫半晌,郑礼还是磕磕绊绊开了口:“小二爷,有件事,我得多提一句,你别嫌我多嘴……沧兄弟的事是天妒英才,咱们也就不去说了。你我和沧兄弟都是一同长大的,那邵大嫂子……就跟咱们的亲嫂子有什么区别?兄弟怜她敬她照拂她都是应当,只是……只是……哎呀……”
话里话外绕了半天也没兜过圈子来,郑礼深知这话本不应轮到他去说,他跟卫勋虽然名义上称兄道弟,实际都是仰仗卫家抬举,卫勋是他的恩人,断没有他去说教的道理。
郑礼支支吾吾,卫勋倒是一下便捕捉到他的来意。
撇开私心那部分不谈,语重心长解释道:“我方才所为,并不全是为了邵家。我与陈府小王爷多年未见,今日第一回交锋,绝不好落人于矮处,否则便叫他以为我卫家如今落败,便可任由他磋磨。”
“至于邵大嫂……”
提起邵代柔,就连卫勋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眼底所有的戾气与锋芒都在这一刻尽数散去,残余的是更为复杂的情绪,有柔情、有惋惜、有怜悯,唯独没有挣扎,他始终没有将邵代柔带给他的异样波澜放到一个需要深思的明台上来,因为他从头至尾就没想过要更近一步。
郑礼目不转睛盯着他,保留隐晦劝道:“小王爷盯着你,你万事都要留心,哪怕不至于身败名裂,即使只是留下把柄遭人口舌,对你也是极为不利。”
这一段被郑礼劝诫的对话,亦是卫勋叩问自身的过程。卫勋承认,邵代柔是跳出了他所有冷静研判方外的存在,轨迹的确曾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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