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老家的雪,想祖母给我弹琴了……”
“我想祖母做的糕,想祖母的怜爱了……”
太子妃躺在榻上,枕头被泪水浸湿,头痛的捶打额头,张长清握住她的手,抚平她的手指,紧紧扣在一块。
沈宫令背过身去抹泪,低头抽泣。
屋子的碳火噼里啪啦作响,火星在火盆里跃起,太子妃睁开眼睛,泪顺着眼角落下,她哽咽道:“你同我说说,钱塘的日子好不好?”
张长清闭上眼睛,听着落雪的声音,她像是回到了钱塘张府的书房,宫里的日子不如钱塘好,这里没有讨厌的醋鱼,没有剥好的橘子,没有池塘里肥肥的鲤鱼,没有祖母鸳鸯的身影。
更没有书房挂在正中的于谦像,年前在书房的场景历历在目,她画了一副少年郎,嘴里说:“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1)
屋中的书房里,站着两人作画,少年郎眯着眼睛笑,小娘子读诗读得抑扬顿挫,喜鹊落在桌上,对着画上的花戳来戳去。
喜鹊报喜,应是好的,人们都是这样说。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2)
她忘记给于谦回信了,也不是忘记回信,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自己偷偷摸摸走掉,临行前都没有认真看一看对方。
回过神来,她已经泪流满面,太子妃低语:“是想到伤心事了吗,我也老是想到以前的事,你还在宫中,我还没生暮云和那两个孩子,我还年轻着,比太子嫔要好很多,皇后娘娘也在,我像是看到她了,我是要死了吗?”
屋内守着的人齐齐跪下,抽泣声不断。
张长清跪在榻前,哭道:“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才不会让你陪她呢,要陪也是奴婢陪,这话不吉利。”
“嗯,不说了。”
太子妃慢慢闭上眼睛睡过去,眼角的泪不断,额头敷上汗巾,张长清坐回凳子上,揉了揉膝盖,刚刚一跪,骨头作响。
沈宫令捂着嘴巴,正对两人,谈到徐皇后,她的眼泪已然止不住,嘴唇不停颤抖着,张长清抱住她,两人小泣。
徐皇后很好,好到世人不愿去安一个坏名声给她,好到让宫中的人难以忘却,好到世家女子都要向她一般,有勇有谋,心细胆大。
就像是白月光,也是朱砂痣,无人能敌她在心中的位置,张长清摸了摸心脏,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半晌,她摸过太子妃的头,小声道:“退烧了。”
沈宫令镇定自若,把凉了的汗巾换了一块,疲倦地靠张长清身上,床上的人正安静地躺在榻上小憩,屋内安静,门外吵闹起来,吵声穿透窗户,隐隐约约能听到些什么。
太子妃做了噩梦,眉头皱了一下,像是要醒来,张长清理好贴在脸上的发丝,给了沈宫令一个眼神,走到门前就听到。
“让你们太子妃出来见我,我可是她老娘!”
“不行,彭城伯夫人,太子妃在休息,啊!”
一声尖叫过后,是小声的抽泣,张长清推门而出,就见小女官躺下地上,脸红肿高高颂起,她关上门,扶起小女官,安慰几句。
小女官见哭着躲到她身后,鼻子一抽一吸,哭得红彤彤的,受了委屈也不敢多言,只敢小声抱怨。
“你是,你是哪个……”彭城伯夫人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皱紧眉头猜了一个名字,道,“张三姑娘?”
“是我。”
“你在这做什么!”
“现在是张令人。”
彭城伯夫人露出一个得意满满的笑,说:“是嘛,那还请张令人传话,就说彭城伯夫人带着孙氏女来了,要见太子妃娘娘。”
张长清没理会,说着她想说的,道:“彭城伯夫人是如何进宫门的,太子妃娘娘昨日没有吩咐女官来接应,咸阳宫自然不敢迎夫人进门。”
彭城伯夫人听了,脸涨红,牵着孙氏女的手也微微用力,嘴唇嗫嚅着说不出一二三,张长清冷笑一声,道:“请回吧!”
“是你们太子妃答应的,是她没告诉你们,这怎么能怪我呢!”
“阿狸,进去悄悄地问沈宫令,是否有此事。”张长清语气微妙,让躲在身后的小女官去屋里,阿狸用力点头,麻溜进了里面。
剩下的三人在寒冬的天里瑟瑟发抖,孙氏女先受不住了,哭着问:“张令人,能否先让我们进去说话,这天也太冷了。”
“你冷我也冷。”
一句话,孙氏女不再说话。
过了大约半炷香,彭城伯夫人也憋不住了,虽眼中还带高傲之色,但整个人冻得打哆嗦,依旧嘴硬道:“你小心让我太子妃治你的罪!”
张长清一忍再忍,好声好气地说:“恐怕要治彭城伯夫人的罪,擅闯后宫要关到宫正司去。”
这话没让彭城伯夫人退缩,反倒是起了劲,撸起袖子冷笑一声,上去就给了张长清一个巴掌。
张长清觉得好笑,微瞪眼睛,捆住她的手喊:“来人,来人!”
彭城伯夫人挣扎着推开,与她扭打在一块,孙氏女怕得躲到一边,咸阳宫扫雪的太监和宫女见这副样子也躲在一边不敢出声。
“令人!”
一个女官首当其冲,跑到两人旁边,急中生智给了彭城伯夫人一脚,有她打头阵,其他人也慌忙想起来,事到此处应该先拉开。
清脆的巴掌声响了两次,一个太监抓了一把雪朝俩人身上丢,战况愈发混乱起来,屋子里冲出一帮女官,她们快赶慢赶,一人摁住彭城伯夫人,一人抓住张长清举起的手。
“啊!”彭城伯夫人气得鼻子冒烟,哆嗦这嘴唇说,“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嘛,我是!”
“啪”的一声,女官们惊慌失色,抓住张长清手的那个女官低头看手不见了,更是大叫一声。
“我要治你的罪!”
“你治谁的罪?”
身后屋门敞开,太子妃穿戴整齐走出来,极具温柔和威严,张长清回头望去,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乱掉的头发。
雪在发间,还不狼狈,相比起彭城伯夫人好多了,她衣裙凌乱,脖子上和脸上有抓痕和巴掌印,活该。
张长清跪在地上,不卑不亢道:“是彭城伯夫人蛮横不讲理在先,奴婢不敢。”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
彭城伯夫人气得脸都歪了,指着张长清喊:“退下!退下!怎么能退下!”
“吵!”
太子妃眼神凌厉,彭城伯夫人吓得腿肚子都软了下来,跪在地上直喊不敢。
“你且慢慢说,本宫都听着。”
彭城伯夫人不忘行礼,道:“太子妃娘娘金安,这女官好大的脾气,竟让臣妇在这好等,还打了臣妇,可一定要治她的罪啊。”
“她的罪只有本宫可判,你还想指手画脚,本宫早就说了,你若是带孙氏女来就滚回去,咸阳宫不留这种客人,滚!”太子妃把手炉往张长清手中一塞,气得双颊通红,恨不能用最恶毒的话骂人,“张令人先回屋子里,本宫自有话与彭城伯夫人讲。”
张长清低头走进屋,两手冻得发红,手炉的温度像是太子妃手中的温度,暖暖的,很贴心,她站在炭盆前,蹲下烤手。
外面是争吵,还有哭声,听着是孙氏女的,还有彭城伯夫人的哭闹声,不甘心和抱怨不断。
孙氏女是冲着太孙妃来的,彭城伯夫人的心昭然若知,希望自己能培养出两位皇后,祖坟冒青烟,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太子妃进了屋子,狠狠一摔门,大骂:“她个天杀的黑心肠,就不想让本宫好,张氏女,孙氏女,她当真是两手抓起,抓得好啊。”
她躺会榻上生闷气,气得泪珠子直掉,无人上前去,张长清用铁夹子夹碳,让火更旺些。
晌午,张长清溜出去找白猫,沈宫令紧跟其后,两人还没吃过饭,她就燃起了小灶,煮起一锅肉汤。
水开下菜和肉,锅里满满的菜都要溢出来了,滚烫的水面浮起浮沫,肉香四溢。
张长清抱着白猫从屋子里走出来,在空地转了个圈,揪着白猫一起跳舞,和猫玩得不亦乐乎。
沈宫令像是想到了什么,说:“其实,太子妃想让你当太孙妃,孙氏女她瞧不上。”
猫被甩出去几米远,龇牙咧嘴看着张长清,人已经僵直原地,哆嗦着嘴唇,问:“大明选秀女不是首重家室吗?”
“太子嫔。”
“……”
张长清快步走进屋子,嘴里嘀咕着真完蛋,从屋里拿出纸笔,坐在门槛上写来写去,沈宫令问:“写给祖母的?”
“是也不是。”
“哦,是写给那个郎君的啊?”
“也不是……是写给故人的。”
人的脸遇到害羞的事会红,张长清的脸就是这样,她紧抿着唇瓣,少女心事像海棠花,绽开的花瓣泛着红,就连这清冷无比的雪也掩盖不住火热的心。
信纸写了一张,写得不多,她在最后写,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以诗寄情,如当年于谦的书一样,页末写相逢不尽平生事,春思入琵琶。这次就让她写句诗,寄情于纸传给郎君。(3)
沈宫令煮好汤,先盛了碗汤给张长清。
两人有说有笑吃了一大碗,说起西湖的醋鱼,张长清总是有些话,说醋鱼难吃,说土腥味重,但她现在也有点想念了。
沈宫令想能有多难吃,还说张长清小时候最喜欢吃夹糖饼,每次都要和太孙抢,每次都要被胡尚宫打一顿。
说曹操曹操到,胡尚宫站在不远处咳嗽了一声,吓得张长清差点丢碗而逃,她听到胡尚宫的声音还是有条件反射,比如打个哆嗦,唯唯诺诺地站起来。
沈宫令问:“怎么了,胡尚宫,怎么有空过来?”
张长清背对着她们,嘴里嘀咕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千万不要看见我!
“张长清,过来。”
张长清转身,一脸茫然,走到胡尚宫身前,定睛一看,后面还跟着两个人,是那天跟她讲话的杨姝,还有她妹妹杨兰。
杨姝哭着就要跪下,张长清一把扶住她,摇了摇头。
“多谢张令人,多谢!”
杨兰下月可以去尚宫局,不必再挨扎挨打,太子妃原本想让吴慧妃的宫人都分去六宫,免不了遇到不好的人。
胡尚宫把一木盒塞到张长清怀中,给她理了理吃东西乱掉头丝,右脸颊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抱了一小会儿,小声说:“都是你爱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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