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孟珏照例朝芮香堂走去。
许是府上没个正经掌家娘子之故,各园虽设有小厨房,但晚饭还是陪着张震在前院用。孟珏到时正赶上香会送贺的仪队,一路吹吹打打,甚是热闹。
张斓探头瞧了好一会儿,只待脖子酸了这才罢了。
她坐回位子,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
“大姐也是,怎么好端端想起参加什么香会。要我说,那些香膏香蜜有什么可捯饬的。昨天给我送了一盒什么饵料,熏得我现在鼻子都痒。”
张家世代行伍,家中武风甚盛。落到张玟这辈更是,张昭张旸暂且不论,此处重点点名张斓。这女子从小就爱打马习武,偏还极会来事,哄得张震打猎总带着她。张渚经常外出巡视驻防,张玟又管不住,纵得她越发没了女儿气质。
“你懂什么。”张昭看得明白,他扫了眼一旁静坐的孟珏,开口道。
“不过也是,你这等满脑子刀枪棍棒的人也就能享受了臭汗味。一点子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焚香擦脂的事我也是不指望能在你身上看到了。”
张斓不屑地撇撇嘴,给了他一个“最好别指望”的眼神这才转头又看向孟珏。
“珏娘,前天送你的细弓可还顺手?等你熟练掌握了,咱们就去山上打猎。”
“你什么时候还给了那什子?”张昭立马坐起身,眼睛瞪得贼大。“咱们家有一个母大虫已经够了,你别带坏表妹。”
“我们女儿家的事你少管!”
张斓翻了个白眼,丝毫没理会脸色难看的张昭,转身继续与孟珏聊着,听那意思像是明日便要去了!
张昭属实急了。要知道他五岁时就被张渚丢进了羽隼营,每天睁眼闭眼都是些汉子壮士,以及整日浑天作地的蠢货弟弟。全是些胯、下带把的,看都要把他看吐了。虽说上头有长姐,可那时张玟随大叔翁驻守在龙州,平常也很难相见。
侍卫长曹寅原先在羽隼营时和他是一个队的。每每出营他总能见曹寅妹妹来营门口送行,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软软糯糯地喊他哥哥,回首再看自己那个插着马粪往人身上乱捅的弟弟,天知道张昭心里有多眼热。
所以,当他得知娘亲又怀有身孕时,一向守序遵命的张家大郎、羽隼营中最年轻的队头难得的、生平仅此的、脱队跑路了。
他取道赫连,费时一天一夜,翻山越岭终于得见菩萨,请求他一定保佑娘亲能平安诞下一女,他能喜获一妹。代价则是怀里所有银两和来自张渚和羽隼营指挥使的混合双打。
不过对于此次处罚,彼时的张昭可谓是心甘情愿。撅臀睡觉的那一月,可以说是张昭所经过的最舒服的夜晚。他好像已经看到了,一个娇娇软软、扎着羊角辫的女娃娃摇摇晃晃地抱住他的腿,用甜得发腻的语气喊他:哥哥。
可是等他巡视归来,还没从收获妹妹的喜悦中清醒过来,榻上那个连胎毛都没褪全的小娃娃就猝不及防地抓起三叔翁为他做好的小弩,冲着他的屁股来了一发。
自那之后,张昭就彻底死了心。他们老张家命里带煞,就是个仙女下凡,落到他家也是个武状元出身。而张斓也果真没叫他失望,一步一步,到底是辜负了他的诚心朝拜和那被人嘲笑两月之久的屁股。
只是人世间,世事最为无常。就在张昭已经绝了家藏娇女念头之时,远嫁汴京的姑婆又给他送来了这样可人的表妹,甚至比他儿时梦境中的还要娇俏可怜。
张昭坐在案前仔细思索,虽说表兄听着是比哥哥差了一点,但也总比河东狮强。更何况,他的这个表妹还有双与他极为相似的眼眸和不输姑婆的聪慧。
那个下午,张昭那张向来放着军机要案的桌上铺着延安府的细化地图。他在上面勾勾画画,心中已规划了整座城的绣庄金店和人员稠密之处。暗暗发誓势必要叫全延安城人都知道,张家终于又有娇娇女了!
可是还没等到孟珏闲下时间好叫他实施自己的宠妹计划,张斓就顶着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糙汉脸叫嚷着要带表妹学武。这要让她得逞,只怕来年春天这府上连朵花儿都开不得了。
于是,初见时以嘴毒面冷给孟珏留下深刻印象的朝廷从四品武官明威将军出乎意料的,破防了。
“不许去!”
陡高的嗓音不讲道理地硬插进来,就连堂上笑成弥勒佛的张震都被唬了一跳。幸而现在时辰渐晚,张昭脸上的红晕也不太明显。眼看众人视线聚集在身,张昭以手作拳,放在唇边清了清嗓子。
“你当所有人都像你似的,皮糙肉厚,一身怪力。弓这种武器对臂力要求极高,珏娘才学骑术不久,控马尚且不足,哪能同你外出狩猎。”
上首的张震捻了捻胡子,甚是赞同地点点头。
“斓姐儿,昭哥儿说得是……”张震话音刚落,又没漏下方才孟珏脸上的表情。
看珏娘的样子,好像她对巡猎也挺有兴趣?他这样说会不会让珏娘以为自己看不上她的骑术……
想到这儿,张震不免又话锋一转。
“不过骑术这东西也得有匹好马才好发挥……”
“翁翁,珏娘她有匹好马的!”张斓向来机灵,一听话音赶紧顺杆儿上爬。“文家小子给了珏娘一匹骏马。我去厩中见过,精神又足马腿又壮,一看就是匹耐力稳定兼具的好马。而且我问过珏娘,听说这匹马极通灵性,那日若不是有它护航,珏娘他们也没那么轻易跑出拓跋弘的包围圈。”
“更何况有我从旁护着,我的骑术可是翁翁您亲自手把手指点的,难道也信不得?!”
“这……”
张震倒没想到文骛与孟珏竟还有此交情,张斓又搬出自己来给她背书,一时叫他也犯了难。可话已出口再往回收……
张震这边熄火,张昭就又要开火了。他指了指张斓右臂的护手,语气愈发重了下来:
“即便有匹好马,那马上搭弓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驾驭的。你忘了当年自己带了多久的沙袋才能在马上张弓?我看你这些年真是浑长力气了!”
张昭越说越气,不免又怪罪起远在汴京皇城的圣上。
好端端下的什么旨,叫他家娘子学马。女儿家就应该坐着香车宝马出去采风郊游。至于骑马打猎这种粗俗之事,合该他们这些粗老汉子去做才是。
张昭犹为不足,还想掐灭张斓的恐怖计划,可张斓电光火石之间却想起自己儿时“兄友妹恭”的事迹,立马来了劲。
“大哥,我记得三叔翁不是给你做过一把小弩么?”张斓生怕张昭想不起来,还手脚并用地比划了一下。
“拳头大小的、三发的,记得吗?阿娘还给你做过一个护手好叫你随身携带。那只小弩回力不强也不吃力,给珏娘使正好。反正你也压箱底不是?”
张斓见张昭不接茬,返身又看向张震。
“翁翁记得吗?两岁那年三叔翁来看我时拿来的。当时大哥从河中回来我还不小心用那把弩……”
“我看你真该好好请个夫子回来教教女儿家的功夫了,没得一天寻事惹祸!”
眼瞅黑历史就要暴露,张昭猛地起身打断了她,丢下一句怒喝便冷着脸走了出去,连带刚入门的张玟都被连累了袖风。她瞧了瞧在场众人,疑惑道:
“二弟怎地了?难得见他这般动怒……”张玟目光扫视,最后落到张斓身上。“你又作什么坏了?”
张昭上次动气还是九年前,张斓背着包袱去追张旸的那夜。记忆中,张昭倒是很少管束张斓,但这二人一言不合就要开吵,总是不对付。也不知道这对冤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家姊妹求都求不来的手足之情对于他俩而言,真是比纸还薄。
张斓自觉没错,脸上也带了些许委屈。
“我见珏娘每日埋头苦学,所以想邀她出门打猎。谁知他发什么疯,我只想要儿时他用过的小弩,他就跟我急了……”
说起来还不是他们安顿自己,说她和珏娘年龄相仿,要多陪陪她,再不许因姑婆之事迁怒于她。如今自己邀珏娘出门,他们反倒不乐意了……
张玟唇角一扬,她自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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