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的玻璃柜台被阳光照得透亮，姜倩倩用镊子夹起那片沾着暗红锈迹的玻璃碎片，放在显微镜下。
目镜里的铜绿晶体呈针状排列，边缘还粘着极细微的白色粉末——经宋知远化验，是纯度极高的砒霜，颗粒直径仅0.3微米，必须经过专业研磨设备处理。
“这不是普通农家能弄到的砒霜。”
宋知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正往载玻片上滴碘酒，棕黄色的液体在玻璃上晕开：“这种纯度的□□，只在药厂的农药车间生产过。你看这晶体结构，有明显的球磨痕迹，需要特定的研磨机才能做到。”
姜倩倩的目光落在显微镜旁的投毒现场照片上：粥桶边缘的指纹杂乱重叠，最清晰的一枚属于张翠花，但指尖的粉末残留量仅为0.02mg——远低于致死剂量。
更关键的是，指纹分布集中在桶身外侧，内侧光滑无迹，显然是事后慌乱中触碰留下的。
“张翠花不是投毒者。”她突然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的指纹分布不对，而且这种专业投毒手法，需要精准计算剂量和扩散速度，绝不是一个供销社售货员能掌握的。”
傅沉舟抱着双臂站在窗边，空着的右袖管被风掀起细小的褶皱。
他指尖夹着的铅笔在指间转了个圈，笔杆上的橡皮已经磨得只剩半截：“你是说，有人借她的手投毒？”
阳光透过他镜片，在地上投下两道狭长的光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姜倩倩翻出供销社的职工考勤表，指尖点在“郑国强”的名字上。
表格边缘的咖啡渍已经发黑，名字旁用红笔标注着“主任”，考勤记录显示他案发当天提前半小时到岗，却在第一波中毒者倒下时“恰好”去了趟邮局。
“郑主任是供销社的上级领导，”年轻警员凑过来解释，手里的搪瓷杯冒着热气：“听说以前在红旗农药厂插过队，后来靠写材料被提拔，现在是市里的后备干部呢。”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傅沉舟投来的目光制止，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涨红了脸。
姜倩倩的心跳漏了一拍。
农药厂插队经历，意味着他具备药理知识；提前到岗的时间差，足够完成投毒；而邮局的“不在场证明”，更像是刻意设计的环节。
她突然想起那封匿名举报张翠花的信，字迹工整有力，笔锋带着明显的公文腔——和郑国强在宣传栏里写的“安全生产倡议书”如出一辙。
“宋法医，”她抓起那封匿名信，信封边角已经被无数次摩挲得起了毛：“能化验一下这封信的墨水成分吗？我记得郑主任常用一种特殊的蓝黑墨水，说是他插队时药厂发的劳保品。”
宋知远接过信纸时，指尖不小心蹭到边缘的干涸墨渍，在白大褂上留下道淡蓝色的痕迹。
他对着阳光举起信纸，突然“咦”了一声：“这墨水有荧光反应。”
他从工具箱里翻出紫外线灯，光柱扫过纸面时，那些看似普通的字迹突然发出淡绿色的光：“是含荧光剂的工业墨水，只有少数药厂用于标记试剂瓶。”
*
三天后，化验结果出来时，姜倩倩正在核对郑国强的履历。
宋知远推开门进来时，白大褂上还沾着实验室的酒精味，手里的报告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比对结果出来了——匿名信的墨水与郑主任钢笔里的残留墨水，荧光光谱完全一致，连批次杂质都分毫不差。”
傅沉舟突然抬手按住姜倩倩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皱眉。
她转头时，看见他镜片后的目光异常凝重，左手正死死攥着那份从文物局调来的档案——封皮上“郑国强1975-1980红旗农药厂”的字样被他指节捏得发白。
“还有这个。”
傅沉舟从档案袋里抽出张老照片，泛黄的相纸上，年轻的郑国强站在农药厂的车间里，胸前别着的钢笔帽闪着金属光，笔夹形状与匿名信信封上的压痕完美吻合：“他当年负责农药配方改良，对砒霜的致死剂量了如指掌。”
姜倩倩的呼吸骤然急促。
她仿佛看见郑国强站在粥桶前，戴着薄手套的手将研磨好的砒霜均匀撒进滚开的白粥，钢笔别在胸前的口袋里，金属笔帽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与1983年爆炸案现场目击者描述的“戴手套的神秘人”逐渐重叠。
“我们现在就去找局长申请搜查令！”姜倩倩抓起报告单就往外走，走廊里的日光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在她听来像极了实验室的警报音。
局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争执声。
姜倩倩刚要推门，就听见张智国粗声粗气的嗓音：“郑国强绝对有问题！他当年在农药厂就出过安全事故，差点把车间炸了！”
“老张你糊涂！”局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郑国强是市里重点培养的干部，下个月就要调任轻工业局副局长！供销社的案子已经定性为意外，再查下去就是影响市里形象！”
姜倩倩的手僵在门把上。
傅沉舟从身后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右臂垂在她手臂旁，布料摩擦的触感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别冲动，里面还有客人。”
门内的谈话还在继续。
姜倩倩透过门缝看见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的搪瓷杯印着“劳动模范”字样——是市里的组织部长。
郑国强站在他身后，腰杆挺得笔直，胸前的钢笔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小姜同志来了？”组织部长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听说你最近在查郑主任？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但要注意方式方法。郑主任是我们市的骨干，当年在农药厂可是发明过新型杀虫剂的，为农业增产立过大功。”
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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