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殊看见那盘玉兰花样的茶果子,想起来陆月,那丫头就喜欢吃这样新奇的点心。他想着这点心要是口味尚可,可以让家里的膳夫学一学,回头做给陆月吃。
他正想着那个小妮子,就被林皇后的一句“听说你在北边纳了个姑娘”给惊着了,惊得手里的茶盏差点滑下来。
他端着茶盏蹭得站起来,道:“姑母您说什么呢,什么纳不纳的,她才多大啊!”
林皇后一脸了然地扬了扬下巴,不说话,只端起茶盏吹了口气,慢慢地啜饮起来。
林世殊脸有点红了,放下手里的茶盏和茶果子,背着手朝宫门方向猛走几步,又倒回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终坐回位子上,慢吞吞地开了口。
“姑母既然知道这个事了,也应知道她的出身和年纪,世殊就是觉得,她不错。”林世殊左手垂放在大腿上,一点点捏紧了前襟,补了句,“她很好。”
林皇后自然知道,蒋易安把他所知道的写信告知了林桥,说是个重大的、要紧的八卦。林桥刚开始以为她夫君又小题大做,可当她看完了,立马火急火燎地进宫拜见皇后了。
林皇后是想听侄子说说,这半大的妮子,好在哪儿了。
“她家境不好,家里原只有一间堂屋,是今年她哥哥陆风得势了,才好些。好些,也只是好了一点,兮宁身上那些首饰头饰,她全然没有。”
林世殊起身,抬起胳膊在胸口处比划着,“她只有这么高,小小的一个,我可以直接把手放在她不饰一物的脑袋上。哦,她有个簪子,菊萱送了她一支银簪子,不过好像被她弄丢了。”
比划完了,林世殊浑身的无措,坐回椅子上,“她很喜欢吃东西,什么东西听她说起,就成了举世珍品,跟她一块儿的时候,那些寻常的菜式,哪怕是米饭,都变得值得多吃一些。”
他们二人对坐翻阅廷记时的粳米饭,八角亭里翻滚沸腾的拨霞供,还有曹氏饭铺里的一碗软烂面片,他们相处的时刻,在林世殊的回忆里缓缓流淌,淌出一道暖流。
“她还是个胆大的。世殊返京的一路上,刺杀无数,她陪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便觉得能松一口气。我说我守着她,她说她也会守着我。”
“姑母,我们要做的事,我们的日子……偶尔能松一口气,真的很好。”这句话,轻如叹息。
林皇后听着,忽觉鼻子酸涩,攥紧了帕子。北巡一场,如何惊险,如果不是说起陆月,只怕他提都不会提。
“姑母知道府里的规矩,”林世殊抬眼望向皇后,“下人们要安静,静到让我察觉不到他们。可陆月那丫头从不管什么规矩,她偏要说笑,偏要闹,我不觉厌烦,反而觉得热闹。”
“从云州回来后,我忽然觉得,府上太静了,静到没有意思,不值得待在那。”
林皇后眨了眨眼,把泪水眨回去。她家莲哥儿只身一人守着那诺大的宁王府,哪怕她请最好的工匠修葺最好的庭院,到头来总是空着的。
莲哥儿只用一间院子,一间书房。他说他喜欢清净,谁是一生下来就喜欢只身一人的?
“姑母知道了。”林皇后笑得温暖和煦。她这辈子注定没有能让她觉得松一口气的人,可莲哥还可以有,能遇上这样的人,是大福气。
“你在这个位子上,便没人能左右你的亲事,像你父亲,冒天下大不韪也要娶你母亲,陆家姑娘总比她好过门。”林皇后心中百味杂陈,他们林家的男儿做到这个份上,便能决定自己的婚事,林家的女儿,做到她这个份上,只会被送进宫中,忍耐着过一辈子。
“只是她年纪尚小,心性不定,你还要再多看一看,多等一等。”林皇后语重心长道。
林世殊乖顺地点了点头,“段克武倒了,帅印落到了陆风手上。以皇上的性子,他会顺水推舟让陆风当下一任总兵大将军。”
不知道陆风是陆风是歪打正着还是怎的,他卖了个人情给韩相,确实是卖对了。只要韩相对皇上说此人可靠,皇上会信。如果是林氏的人说的,皇上会疑心。
“待任命下来,正好我和礼部再去一趟云州,让陆风当这个名正言顺的总兵大将军。”林世殊想好了,最晚明年春夏交际之际,他就能再见到陆月。
林皇后眼神透着似意味深长,看得林世殊耳根子发红,补了句,“本就是我该去的。”
“我说让你等一等,你却急得很。”林皇后掀着茶盖,不咸不淡道。
林世殊急哄哄地起身,往林皇后那走近几步,道:“姑母,她没规矩得很,您不知道,她跟什么砚哥哥,薛师兄,以后不知道还要冒出来多少人,她不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她、她一根柳条就能把男儿牵进家去……”
林世殊舌头发僵,脸越烧越红,他不该想这么多,可他控制不住。
林皇后鲜少见他这般窘迫,扶着案几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莲哥儿,哎呦,说得是,看中了就取,握在手里再说。”
林世殊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他挺直了腰杆,任由面似火烧,“陆风那厮不是个好货,身边净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人,陆月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我、我得多教导她一些。”
林皇后笑得软在榻几上,“对,不错。”
林世殊想找个洞钻进去,拱拱手就要告辞,拱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走近了问林皇后,“姑母,您给我的香珠,还有没有多的?”
陆月说他很香,很好闻,应是那香珠的味儿。他一时半刻回不去,可以把香珠送过去。
起了个头,林世殊就止不住了,又道:“姑母,您窗台上的石榴花不错,可否让给世殊?”
“兮宁头上戴的那个,翠叶宝珠步摇,很好看,还有没……”
林皇后一帕子甩在林世殊胳膊上,“到我这儿打秋风来了,罢了罢了,喜欢什么挑拣着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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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算好货银,陆月说她头一回出城玩,不想这么快回去,想在阿尔坦的部落里过一夜。阿尔坦很惊喜,中原人,哪怕是商人都内敛许多,他还没有请中原朋友回家做客过。
阿尔坦欢欢喜喜地骑马奔去自家的虎铎部,告诉家人,提前准备起来。
“对他,你知道多少?”陆月和薛盛如并肩而行,前方是融在霞光里的将垂红日,阿尔坦成了残阳里的剪影,飞扬的发辫透着自在随性。
薛盛如牵着马缰绳,道:“阿尔坦是草原人小有名气的马贩子,他以低价收购自家部落和一些小部落的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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